辰帝沐浴更衣出来,想着摄政王的状况还是禁不住担忧。
她本欲如往常一般去浴室偏厅等摄政王出来,但卫西拦住了她,恭谨地道:“皇上,皇夫请您移步婚房先瞧瞧新婚礼物!”
“皇夫?”
第一次从卫西口中听到这词,辰帝觉得甚为新奇,不禁追问:“卫西,若孤猜得不错你心里其实一直不赞同你家主子嫁予孤吧?怎么?如今倒是唤得顺口?”
“卑职不敢!”跪在地上,虽听辰帝这语气不像是追究,倒像是好奇,但卫西可没勇气说实话。
反正他算是看明白了,对皇上来说自家主子就是掌中宝,心头肉,她委屈谁亦不会委屈自家主子。
只是他虽心知肚明,自家主子和皇上的事情却不是自己可以妄论的。
看他战战兢兢的模样,辰帝忽地失了兴致。
她对卫西之感颇有些复杂难言,前世若不是他,许是自己得花无数个日夜方能明了那些背后的真相,只凭此自己亦没有为难他的必要。
收了好奇之心,辰帝平静开口:“起吧!”
进了内殿,两个的大箱子摆在床前两侧柜上,显眼得紧。
“这些都是?”兴奋里掺着好奇,辰帝快步行至箱子跟前。
“回皇上,是的!”
卫西极有眼色地上前开了锁,询问道:“皇上可要卑职打开?”
“去守着你家主子!”辰帝挥了挥手,命众人退下。
应是摄政王顾着辰帝怀了孩子不宜蹲下,将箱子安置在高处,正好适合辰帝坐在床上翻看。
心里甜滋滋的,辰帝慎而重之地伸手打开箱子,露出满满一箱小长盒子。
翻开盒子,辰帝微微一怔,竟像是一幅画。她将画卷缓缓摊开,彻底僵住。
那画卷之上,赫然是九岁的辰帝和二八年华的摄政王。小小的女娃抓着如玉少年的衣袖,嘟着嘴,娇娇软软,满目依恋。
而那如玉少年,抿着唇,冷冷清清,眼底却闪着柔和的光,眼尾还勾勒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这是,父皇母后去世之前,她与他最后一次亲密。
那时,她想要出宫去玩,央他求父皇母后恩准,他看似不愿,到底还是磨不过她,答应下来。
只是,未及出宫,父皇中毒的噩耗便传来。从那以后,他们似乎再未如此无忧无虑地靠近过……
前世啊……真是不能想,想想都要落泪……
怕打湿画卷,辰帝慌忙抹了泪水,又舍不得卷起来,痴痴地望着。
那画卷上左下角,落款所题日期是归元一年六月初八。
这……是自己十岁生辰。
那时他初初摄政,每日忙得焦头烂额,自己又顽劣不堪,二人见面几乎从无安生之时。那年生辰他明面上只送了自己一本《帝王策》,原来背地里却……
她甚至能想象,那人在夜深人静时分,燃一盏灯火,细细勾勒描绘。
许是在笔墨游走间,还曾无意识地流露出几许温软甜蜜。及至天明,他歇了笔,又带上冷冰冰的面具,应对如狼似虎的朝臣,应对乖张顽劣的自己……
不对,前世自己为何从没见过这些画卷?
那时自己把摄政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他的东西均被自己保管起来。
这画卷,是被他藏到哪去了???
待摄政王回来,辰帝已经翻了大半个箱子,每一副画卷均是他与她,各个年龄段的,每一副均叫辰帝酸涩而又甜蜜。
“晏哥哥……”瞅见他回来,辰帝一颗胀满的心终于寻找了出口,奔入他怀中,拼命地蹭紧。
她看得仔细沉醉,倒不曾发觉摄政王这一沐浴去了许久,更不曾想到他如今状态极差,被她这般热情折腾,险些站不住。
“乖,可是那些画惹你难过了?”掩饰得天衣无缝,摄政王再自然不过地开口。
“嗯,好难过!”
委屈撒娇,辰帝吸了吸鼻子,气呼呼地控诉:“都怪晏哥哥,惹人家哭!”
“嗯,是我不好!”攒了些力气,伸手环住她,摄政王将头搭在她肩上,异常乖巧地认错。
听他言语间均是甘之如饴的宠溺之态,辰帝的耳朵不禁红了红,有些忐忑:“晏哥哥可是身子不适?”
“嗯,难受。”
她问起他便轻描淡写地坦诚,而后十分好奇地询问:“清儿如何看出来的?”
急急将他扶到床上,搂着他,让他半倚在自己身上,辰帝亲了亲他额间,这才嗔他:“哪里是看出来的,只是凭直觉罢了!”
直觉?又哪来那么多直觉?
说来说去,不过因着辰帝时时在意,忧心他的身体,本能地询问罢了。
若不是如今的摄政王态度坦然,只要她问,便实话实说,怕是她仍瞒在鼓里。
这二人,辰帝不欲多说叫摄政王烦扰,摄政王不欲多言叫辰帝忧惧,可真是……
“可要我陪你继续看?”余光扫过那些画卷,摄政王浅笑相询。
“困不困?若是乏了,明日再看吧!”眉眼温柔,辰帝抚着他的胸口,未见半分不耐。
“有些乏了,不过想看看清儿的礼物。”刚刚辰帝走后,摄政王缓了许久才缓过来,昏昏沉沉去沐浴,竟忘了偷偷拆礼物。
“好。”
小心把他扶上床,替他垫高枕头靠好,辰帝伸手从床头柜中把两个盒子拿出来。
“来来来,看运气了,挑中哪个是哪个!”笑嘻嘻地开这玩笑,辰帝的口气跟哄三岁娃娃似的。
“不说都是我的?如果这样,我不要了!”扁嘴扭头,摄政王这孩子演得颇为合和。
“诶……我错了,都是你的,都是!乖!”连忙哄人,辰帝玩得不亦乐乎。
“真的?”
回了头,摄政王娇娇软软地威胁:“你不要骗我哦!骗我我会生气的!”
“哈哈......”
瞧着他如此配合,辰帝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摄政王道:“晏哥哥,我不行了!你这模样……”
看她开怀,摄政王勾了勾唇,眉眼间尽是温柔情深,随手选了一个盒子,轻轻打开。
盒子里,两条红艳至极的血玉手串,一大一小,静静地躺在那儿。
小指不自觉颤了颤,摄政王强作镇定:“这是?”
拿了那串大的轻轻套进他左手手腕上,看着那瑰丽红艳的血玉手串衬得那人肌肤愈发莹白如玉,辰帝美滋滋地开口:“好看吗?”
“嗯,美不胜收。”眼底荡漾着波光粼粼的笑意,摄政王欣然称赞。
“得了空,哪天对着月光瞧瞧,更加美不胜收哦!”欣赏着他修长白皙的手腕,摸了摸那腕上的血玉手串,辰帝言笑晏晏里带着几分神秘。
剑眉弯弯,摄政王欢愉异常地追问:“刻了什么?”
笑而不答,辰帝伸了手露出莹润的皓腕,瞥了眼小的那条血玉手串,一脸期待地示意:“把这个给清儿戴上吧!”
拣起那条熟悉无比的血玉手串,轻轻摩挲着,摄政王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恍惚。
“怎么?不开心?”殷切地望着他,辰帝眸底藏着些许紧张。
“傻丫头,你去打开另一个箱子!”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摄政王柔软的神色里含了几分无奈。
辰帝听话地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除了几十个长长的盒子,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忽然隐隐闪过一个念头,辰帝伸手拿了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
果然,里面躺着一条血玉手串,比之摄政王手里那串更加艳丽夺目。
哭笑不得,辰帝拿着手串坐回摄政王跟前,抵着他的额头佯装凶恶,沉声质问:“所以,亲爱的皇夫大人,跟我的属下抢东西的就是绝逸的那群家伙,是吗?”
“是呀,不知皇上欲待如何?”勾唇邪笑,摄政王一副风流肆意,张扬至极的模样。
“呵呵……”辰帝低笑出声,吻了吻他苍白浅薄的唇瓣,轻轻开口:“不如何!”
“就是想告诉皇夫大人,因着你那些得力干将抢了我的东西,我又花了好些心力才寻了一块类似的玉石做成了玉佩赐予周淮生。”
“呵呵……”眼瞅着他醋意一点点翻涌,飘香四溢,辰帝笑开了花。
又怕他真的吃醋把自己气坏了,赶忙将人搂进怀里,温柔低哄:“乖,我再费心费力,还不是为了拿回你手里这条血玉手串!别气我了,我就忍不住逗你,你别气,气坏了我心疼!”
“哼!”丢给她一个鼻音,摄政王窝在她怀里,虚弱不堪的身体在叫嚣,令他昏昏欲睡。
只是还记着另一个盒子没打开,他努力撑着,委委屈屈地开口:“将另一个盒子予我,我要看。”
辰帝自然答应,拿了另一个盒子交到他手里。
他打开,一柄通体白润的玉如意和一方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眼帘。
“清儿?”抬头望着辰帝,摄政王蒙着水雾似的眸子写满了震惊。
“要吗?想不想像普通夫妻结婚那般,在洞房里掀起新娘的盖头?”似是诱哄,辰帝的声音带着别样的魔力。
不待摄政王反应,她直接拿了红盖头,轻轻摊开,华贵的龙凤恩爱交缠,锦绣流苏,飘舞飞扬。
“晏哥哥,准备挑起你新娘的红盖头哦!”娇娇软软地嘱咐了一句,辰帝笑吟吟地把它盖在了自己头上。
她的明眸皓齿,她灿若星辰的天颜,瞬间掩在盖头之下。
一身红色喜服,披着红盖头,微微垂首,姿态婀娜,辰帝似是天下最普通不过的新嫁娘那般娇羞可人,满腔盈盈深情地等待自己的夫君掀起她的红盖头。
失神地凝着坐在自己跟前大湙最尊贵的新娘,摄政王本就失了规律的心跳,骤然加速,越发杂乱无章。
他如二八之年的毛头小伙子一般,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费了好大的劲握住盒子内的玉如意,摄政王颤颤巍巍地让它挨到那醉人的流苏,珍重万分地掀开了红盖头。
盖头之下,露出一张艳若桃李,娇柔妩媚的脸庞。她羞答答地抬起头,朝他递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暖暖秋波。
这是……是他心心念念了两世的小姑娘,是他的新娘……
“清儿……”
他蓦地想哭,他的小姑娘,他最美丽的新娘,怎地可以这般…美好……
心口愈发剧烈地疼痛起来,疼得仿若寸寸碎裂,他不知是心疾犯得厉害,亦或是为前世今生的彼此无言钝痛,再或是滚烫奔腾的热血溢满了整个胸腔令他胀痛不已。
厚重的爱意伴着澎湃的情潮汹涌而至,他再无法自控,拥吻了他的新娘。
疼痛也好,欢愉也罢,这一夜,他只想,与他的新娘,交叠环绕,抵死缠绵。
乾和殿内,锦帐围拢,艳香靡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