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英整个人如遭雷击,竟不知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刑堂的。
直到刑堂长老铁青着脸将那本古籍砸到她脸上、并口口声声说是在她房中寻到时,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竟是无意间掉进了圈套!
古籍上记载着万灵花催生婴灵的方法,看似寻常,却被一位精通上古禁术的长老点明,书中所谓的婴灵其实就是魔灵!
催生魔灵消耗巨大,并非只像书中写的那样只需要连续七七四十九天的精血浇灌,而是需要这七七四十九天内方圆千里内所有新出生婴孩的魂魄,作为养料,浇灌至魔灵诞生!
同时,藏书阁的长老还表示,那本书并未在阁中上册,并非太虚派所藏,多半是黄道英私自裹挟入山的。
黄道英被冠上勾结魔物、残害生灵的罪名,自然不肯束手就擒,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爆了出来,并要求长老检查万灵花中浇灌的精血气息究竟属于她还是旁人。
这本该是一项可以助她脱罪的有力证明,可惜,她那好师傅心机深沉,竟当时就埋了后手,趁人不备毁了万灵花,也绝了长老们的调查之路。
黄道英开始怀疑,那位师姐就是她师父的秘密情人,而那本古籍上也说了,浇灌精血可以不一定是同个生灵的,生灵种类越多、血脉越强,能召唤出的婴灵就越强大。
然而,她那好师父察觉她猜出端倪,竟提前将证据销毁一空,她指证师父师姐有私情也就成了她急于脱罪、胡乱攀咬的表现。
黄道英百口莫辩,绝望之际竟提出自愿被搜魂,并以死相逼,要求师父也被一同质证。
后来的事情她就记得不清楚了。
搜魂术被各宗门列为上古禁术不是没有道理的,后遗症太大,她好端端的神魂几乎成了个筛子,以至于只剩下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在那些画面里,她好像看到师父跪地求饶,磕得头都破了;还看到有人被拖了下去,似乎气息全无,看着身形像是她那位师姐;还听到有人在她面前深深叹息,说了些“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之类的话。
然后,她看到了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听到了鸟儿在鸣叫,鱼儿在欢快划水,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样。
“再次醒来时,我便到了御天教下的一个分坛。有个浑身鬼气森森的修士说,他是在云梦泽里捡到我的。呵,你知道云梦泽是个什么地方么?”
黄道英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狰狞的微笑。
魏姝默了默,低声道:“排名第三的凶地,被划入太虚派势力范围……”
事实上,不久之前,她还通过无骨鱼看过云梦泽几眼。
那里云雾蒸腾,流水淙淙,阳光柔和,乍一看竟如同仙境!
若不是那扑面而来的浓郁煞气,连魏姝都要被骗过去了。
那些看似平和安宁的云雾、流水、阳光,几乎都蕴藏着极大凶险。
就连一尾看似柔弱的斑斓小鱼都能蹦到半空,张开森森利口,试图从无骨鱼身上咬下一块血肉。
“没错。云梦泽就是太虚派的后花园,外围是我们这些弟子的试炼场所,内圈便是禁地了。真是没想到啊,我因为在云梦泽里偶然撞见这样一场闹剧,险些成了她们的替死鬼,最后真相大白了,我却还是成了个触犯门规的弃徒,被扔进云梦泽自生自灭……”
魏姝没有跟着黄道英的情绪起伏而心潮澎湃,而是犀利指出。
“不对吧?云梦泽既是太虚派势力范围,那个鬼修又是如何混进去,将你带走的?”
黄道英面无表情道:“哦,看来你没去过梦河。这也不是什么秘辛,消息灵通点、或是梦河一带的人都知道,云梦泽单方面连通着梦河。云梦泽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里面有草滩,有湖泊,也有密林。你应该也有所耳闻,那里的水雾能让人致幻,不同区域的水雾致幻效果不一。其他地方都是水泽生出水雾,但云梦泽却是恰恰相反,由不知从何而来的云雾凝结成水,而后便在外围形成了梦河。梦河的水已经不会再生出致幻云雾,但喝了那里的水还是会陷入各种奇怪的梦境……”
魏姝微微点头。
这道理倒是很好理解,水积蓄得多了,只进不出自然不可能保持平衡。
“等等,你刚刚说,云梦泽里头不同区域的水雾致幻效果不一?”
她猛地抓住了一丝灵光。
黄道英莫名其妙道:“是,那又如何?”
“所以,这次仙风州出现的紫雾,难道也是你搞的鬼?”魏姝追问了一句,忽然觉得有点不妥,又特地放缓语气:“我并不是问罪你的意思,只是突然发现二者之间有所联系……”
黄道英冷冷道:“告诉你也无妨。那紫雾跟云梦泽是有点关系,却跟我没什么关系。”
她接下来的解释却更让魏姝瞠目结舌。
原来,御天教里不止黄道英这一个名门正派的弃徒,单单是太虚派就有数人先她到来。有的是自愿加入的教徒,有的则是像她这样,阴差阳错成了傀儡人。
“云梦泽里确实有一种雾气能让人失神狂乱,但不是紫色的,而是蓝色的。那种雾主要分布在外围的草滩区域,因此,当年我们第一次进入试炼时长老们就殷切嘱咐,让我们千万不要多人同时进入草滩,否则很容易陷入幻境,自相残杀。不过,蓝雾的效果没有如今的紫雾强悍。我估计,那位师姐应该是在草滩蓝雾的基础上进行了些许改进。至于她最开始怎么把蓝雾带出来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魏姝顺势问:“云梦泽名气极大,可惜我并非太虚派弟子,无缘得见。我听人说,云梦泽里有好几种不同色彩的雾气,对吧?蓝雾既然是引人杀戮,白雾又是什么效果,莫非是引人昏昏欲睡?”
黄道英嗤道:“岂止是昏昏欲睡?不过你说得也不算太错,白雾在云梦泽里确实属于最低级的。它主要就是让人陷入深沉的美梦,丧失对外界的大部分感知力,就很容易被煞怪趁虚而入。黄雾、绿雾那些都不算什么,可怕的是红雾,里面能让你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打开了话匣子,黄道英越说越多,尤其是说到云梦泽的细节,她竟没怎么保留,一一道来。说话时神色虽然冷冰冰的,眸中却偶尔会闪过一丝怀念。
魏姝心里微微叹气,听到红雾致幻效果时心里一突,猛地记起当初那七情幻梦里的四个梦。
当时,她可不就是忘掉自己是谁足足四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