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楚凉的话后,黑衣人许久未再讲话,如一个木桩子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须臾,眼神示意紫纤自己无碍。此时,黑衣人的目光全然聚焦在楚凉身上,无暇顾及我,这正中自己下怀。
虽说楚凉此事令我失望,可此时显然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
我颤颤巍巍地挪到墙边倚了一阵子,还未放松一下,便听得黑衣人冷冷说道:“是又如何?”
“这个世界上,知道的太多,显然是于己不利的。更何况,这世上能拿走这令牌之人,寥寥无几。从前也曾有凤凰花传人来过,可惜皆成了一抔白骨,再未踏出过这无尽的黑暗。”
凤凰花终究只是缘分,若将这来之不易的缘分视为获得利益的手段,必将坠落黑暗的深渊不可自拔。
紫纤漠然道:“你只须告知我们,该如何做。”
“这位公子恐怕亦清楚得很,想必无需我多此一举。”黑衣人拱拱手,显得颇有礼节,倒有些不符合冷冰冰的作风。
“灵凰玉,还有凰侍的命,是么?”
我余光瞥见黑衣人眸中掠过类似于赞赏的情绪,看来楚凉所言极是。
我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被楚凉握在手心的灵凰玉,这玉经我的心头血浸泡,比起寻常的玉来,竟无端生出些许温雅。再者,这玉如其名,倒是颇具灵气。
我不由得忘记了同楚凉怄气这回事,专心致志地在想,如何得到横绝凰令,离开这古怪之地。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姑娘我……口渴了!
平日里我素来不爱饮水,谁晓得在这个无水之处,偏生口渴了起来。
黑衣人显然不愿意再继续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没错。”
他将目光转向我,“我镇守此处多年,皆在等一有缘人。这位姑娘身上的气息甚是安抚人心,更何况能被谷主放行,说明是凤凰花传人无疑。”说到最后,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言语中的一丝激动。
“每一位天定的凤凰花传人,皆会有一仆从跟随一生一世,名曰凰侍。凤凰花传人身上有凤凰花胎记,而凰侍却只有这凤凰花的一半,意为残缺的美。”
我缓缓抬起头,微微有些难以置信,这一半的凤凰花,我在紫纤的后背上是见过的。
难道拿到横绝凰令,偏要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么?
“可惜这位公子并未讲述完整,我们需要的凤凰花传人,是冰冷无情、心狠手辣之人,而非只知谈情说爱的小姑娘。第一关是对付方才的人,你们拿出了灵凰玉,我便算作你们过关了。只是,这第二关,是凤凰花传人亲手杀了凰侍。”
“我若是不呢?”话未经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甚至连自己都为之一惊。
“那我便看在你生性纯善的份儿上,让你死的好看一些。”他冷冷说道。
这周围埋伏着不知多少黑衣人,我们三人岂敢轻举妄动。
我看了一眼紫纤,她面上并未有如我一般的慌乱,而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
“怪不得紫纤初见徐徐,便觉缘分匪浅,原是从始至终皆有着这般深厚的联系。紫纤,无悔。”紫纤微微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发,“不如唤你一声然儿?想来也有许久不曾这般唤过你了。”
她将手中的剑塞进我的手中,因为双手颤抖我根本无法握住剑身,她紧紧握住我的手,“然儿,动手!”
我岂会任由她胡闹,便是生性淡然,此时也紧张了起来。我不知从何处多出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她。转而冲向黑衣人,一把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于他脖颈之上。
他反应过来后眸中尽是错愕,未及开口,便被我堵了回去,“你需要的是一代女帝,可我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庸俗之人,做不得万众瞩目的女帝,亦无法拥有那般惊心动魄的人生。”
“所以,你叫我如何下手,去杀一个无辜之人。”更何况,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杀一个常年习武之人,若是能够成功,无非便是因为对方有意相让。
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眉目间镌刻着温柔似水,不闪不躲,不言不语,似乎杀她这件事,与她无关。
黑衣人闻言,竟嘲弄地看了我一眼,这嘲弄令我分外不愉快。只听他说道:“其实我存了几分私心,并非是杀了凰侍,而是要么杀了凰侍,要么杀了我。”
“看来,你的选择已经十分明显了。只是在此之前,我想同你讲一个故事。”
生怕他耍什么花招,我看紧了他的一举一动,发觉他并无逃脱的打算,方启唇言:“你说。”
孰料他下一刻便脱离了我的掌控,快的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手中的剑便砰然落地。
本便知他武艺高强,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我可是得谢他不杀之恩?
他并未有要置我于死地的迹象,而是转身进了书房,翻翻找找不知多久,终于折身归来。
他的手中捧着一本书,并没有多么厚重,恰恰相反,更多了几分单薄。他将此书递给我,却阻止了我跃跃欲试的双手。
“你日后若是有何疑问,还请自行翻阅此书。”
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令人无端有些许不耐烦。只是我还是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我依旧是客客气气地接过了书,心中对这书中所记载之事自是分外好奇。
“这位姑娘,我可以……抱抱你么?”我疑惑地望向他,尚且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整个人便跌进了一个生硬的怀抱中。
没有人会用生硬去形容一个人的怀抱,而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偏生便是这个词。
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甚至连手都不晓得放在何处。不过维持了一瞬,他便害羞地放开我。
楚凉意欲上前,被我一记眼神阻止。我转头不经意扫过紫纤时,却发现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横绝凰令虽在此处,但我不能告知你们具体方位,还需你们自己探寻。”黑衣人淡淡交代着,仿佛下一刻他便要抽身离去一般。
他的举动怪匪夷所思的,像是一直在等待在期许,真正等到时的欣喜。而这欣喜中又夹杂了几分淡淡的忧伤,似乎他正在面临着什么更为艰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