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方才那间书房的隔壁。
“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独自一人进入这个房间,并且毫发无损地出来。如此,算作第二关。”
我皱了皱眉,“你方才不是说要么杀了紫纤,要么杀了你么?”
他不屑地笑道:“可是你杀不了我。”
楚凉突然出声道:“然儿,不要进去。”我冷冷地对上他关切的视线,此时只觉得他的任何温柔都虚伪无比。
“好。”我颇是爽快地应下,而后走了进去,从头到尾未再施舍给楚凉一个眼神。
其实我并非未曾怀疑过这黑衣人是否诚信,也不晓得进去后会遇见什么事。他既然将此事当做第二关,便足以证明这第二关并不简单。
这暗处也不知埋伏了多少黑衣人,我岂敢说一个“不”字。
我正欲踏入那个房间,突然发觉紫纤似乎颇为安静,忍不住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发觉她的神色甚是苍白,如同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我情不自禁地顿下脚步,轻唤了一声“紫纤”,可她却茫然地望着我。
我正欲走向她,岂料黑衣人却冷冷出声说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他提剑,颇有下一刻便刺入我身体的架势,“心慈手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眼睛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后至前贯穿心脏的那把长剑,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剑尖,喃喃道:“怎么可能……”
怪不得方才楚凉一直未做声,原来是趁着黑衣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黑衣人身后,而后一招致命。
“我也给过你机会,你当知,咄咄逼人亦不是什么好习惯。”
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出声问一句“为什么”,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鲜血不知不觉染红了衣衫,楚凉猛地将剑拔了出来,黑衣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倒了下去。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未曾自我的身上挪开,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
楚凉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细细擦拭了一番沾染鲜血的剑,而后随手扔了锦帕,一副极度优雅的模样,仿佛方才嗜血之人并非是他。
他的目光掠过我,却未作停留,而是转向紫纤,“紫纤姑娘,你还好么?”
经他言语点拨,来不及拾掇凌乱的思绪,我立刻望向紫纤,三步做两步,上前急急问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下便不适起来了。”
紫纤抿了抿唇,抬头嫣然一笑道:“我没事。”见到她难得笑靥如花,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便轻轻搁回了原处。
黑衣人虽是一剑致命,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可这四周不只有我们几个人,换句话说,这附近不晓得是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一时之间,四面八方涌出无数黑衣人来。
看到倒地不起的黑衣人惨死的模样,他们的眼眸中,亦闪过不可置信。
可碍于楚凉手中的灵凰玉,竟是无人敢上前。
楚凉微微一笑,眸色阴冷地玩弄着手中通透的美玉,语气漫不经心,像极了在谈论天气,“怎么,你们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在等这一天么?难道还要对期盼多年的凤凰花传人动手么?”
闻言,一众黑衣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意志似乎也有些摇摆。
终于有一个人率先开口说道:“我们要的不是懦弱无能之辈,而是能担得起责任的凤凰花传人。如你所言,我们辛辛苦苦守候凤凰花传人多年,可如今见她如此优柔寡断,我们何其不失望!”
楚凉未作言语,而是将目光投向我,似乎是在探询我的意思。
我忍不住攥住手中的书,紧贴着衣角,手心沁出了不少汗,甚至连书的表层都濡湿一片。
懦弱无能是我,优柔寡断是我,碌碌无为是我,自私自利是我。
每当黎明的曙光照耀在心上,我也想过热爱这个世界。可从我来到这个世上,便注定无法欢乐。
悲欢不过一念之间,念悲则伤,念欢则喜,可我将这悲欢皆许作春风,常伴君侧,徒愿岁岁无忧。
有时候,你若太过在意某样东西,而那样东西却不能够给予同等的回报,时日一长,是会伤心的。可我分明装作不在意,为何心还是会痛,为何还是有人想撕开这层层伪装,迫使我将最真实的情绪展露人前。
时至今日,难道我连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的机会也要被剥夺么?
你以为我会甘心么?
我在心中轻数:一、二、三……
抬头,浅笑。
“不知这位兄台何出此言?我虽非上佳之才,却也非空有这凤凰花胎记之人,绝非软弱无能之辈。况且,若我今日要取这横绝凰令,仅凭几位恐怕是拦不住的。”
我不紧不慢地说着每一个字,却是甚为傲人的口吻,“更何况,方才这位兄台也说了,我今日要么杀了凰侍,要么杀了他,方算作通关。他之所以想让我独自进入这个房间,无非是自己不想死罢了。”
余光瞥见楚凉赞赏的目光,我情不自禁地轻轻勾起了唇角。
“可人却不是你亲自杀的,如何作数?”人群中传来质疑的声音。
我颇是挑衅地回了一句:“我与楚公子夫妇一体,何故要分你我。”眼神扫过楚凉时,免不得有些心虚,而后又觉得这心虚来得荒唐,待离开横绝轻谷,我便不愿再同他有任何瓜葛。
此时突发此言,不过是权宜之计。
“听到了么?”楚凉悠悠说道。
众人犹豫不定,最终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说道:“横绝女帝创此令的初衷是为有一日,若她打下的万里河山四分五裂,能为光复故国献上一份绵薄之力。我们今日信你,可道路遥遥,绝不是凭借嘴皮上的功夫,便能够成事的。”
随后一众黑衣人架上躺在地上那人后,深深望了我一眼,而后复消失得无影无踪。
“横绝凰令,究竟在何处……”我突然想起黑衣人之前给过我一本书,立刻抬起手中的书翻阅,可惜书中记述的都是女帝的一些趣事,并无什么价值所在。
“横绝凰令,就在这间屋子里。”楚凉指了指原本我要走进的屋子,淡淡说道。
我不禁有些迟疑,楚凉之所以会来找这横绝凰令,当真是为了先端钰年一步,为了守护这天下太平么?若是当真需要我,为何端钰年在遇见我的时候,没有劫走我呢?毕竟,按照楚凉的话来讲,取这横绝凰令,非凤凰花传人不可。
或许,端钰年根本没有打算进来,而是想在我拿到这横绝凰令之时,再来一出“黄雀在后”。可端钰年大概没有料到楚凉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弱小,甚至楚凉来此处最重要的目的恐怕不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是天下倾覆。
可是此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哪怕我隐隐猜到,所谓的付骁寒,便是楚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