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眼见着李哲与龚如云情结之处缠绵悱恻,自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到底使易安玲心下赞叹,又自叹命薄福浅,只是一口气郁结在腹中难以吐出,只剩下摇头的份。她过去一直自以为可以和李哲并驾齐驱,难分高下,今儿她才明白了几分,在一副牌中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大王存在的,自己原本不过是那黑色的小王----俗名小鬼而已!在龚如云面前她只是赔笑,在史猫儿面前她必须陪睡,没有办法,想出人头地又没有足以傲人的才干就只能如此。这样想着,猛然间由体育场边的花丛后跳出个丫丫渣渣的人物横在面前,大大咧咧,晃晃荡荡,嬉皮笑脸,“要砍要杀随了去!本少爷今儿单单劫了这人间绝色,也不枉了此残生也!”易安玲嗔怒道,“小幺蛾子,青天白日的也出来作怪,谨慎被八戒哥收了去做八婆!”金晓婷嬉笑着抱了上去,夸张地做出象征性的非礼动作。"小主子,今儿咋落单了,不怕小鬼吃了咱家的唐僧肉吗?”易安玲抿嘴一笑间洋溢出八九分的自信,那一二分显然已被尊贵的李哲带走了,所以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挺拔在心胸之间而失落在肚脐以下的位置上。“你家小主子随人去了,你家老主子眼见着要做那乞婆了”“像折了翅膀的灰鸽子似的,咋啦?哲姐姐难道跳到什么高枝上去了?”金晓婷瞪了那双浅近的绿豆眼,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涉世不深、天真烂漫的野丫头,易安玲感觉自己已是一池泛着波浪的秋水。你看这农家女,长着一张纯碎吃货的大嘴,两只发亮的小眼睛眯成一道缝,仿佛不情愿与大嘴巴争占地面积似得,小而肉的鼻子谦逊趴在两只小眼睛的下面,如一只夜间出来觅食的小刺猬,只是那两方大耳朵朵垂颐,似有几分前程在里头。安玲长舒了一口气,清浅地一笑。易安玲知道,金晓婷永远不会背叛她。她的身体、性格、思想、情感,一切的一切,都发端于那个偏僻落后、把填饱肚子作为第一需要的古老的乡村,生活就是她的宗教。她可以兴高采烈地吃下易安玲就要倒掉的剩菜剩饭,也可以眉飞色舞地炫耀易安玲施舍给她的时髦的衣物。她可以大大咧咧告诉易安玲,她母亲是逃荒时父亲用两个烧饼换来的;甚至于活灵活现地描述他哥哥新婚之夜在隔壁与她嫂子快活时的情景,弄得易安玲捂了被子差点笑瘫在床上,浑身上下像长出一身毛似得,下身里湿乎乎的,蹲到厕所了好长时间不敢出来。她却没事儿似的等在外面,以完善她的逻辑。等易安玲捂了嘴走出来,她那里又像拉稀粑粑的孩子腚不由自主喷出一句:“跟小狗跑操子、小猪背趟趟一个样。”易安玲这次是真的尿了裤子。“疯丫头,可别胡咧八道得啦!”,”???”金晓婷的表情就像几个大大的问号,“那些凡夫俗子,我懒待告诉他们,以免小看了本小姐。你不是作家吗,你需要到生活中去,然后才能升华出晶莹剔透的哲理啊!”,真是狗有狗道,猫有猫道,见闻少的唬你一跳。舒云则完全不同,商人的家庭出身加上文学院几年的功底使她看待问题更实际更客观,眼光独到而犀利。“这诗人可不是‘当’出来的!”当易安玲像骄傲的母亲呵护新生儿般温暖轻柔地诵读她刚刚发表的小诗,舒云发话了,“一些穿了意象符号外衣的文化情绪无感而叹,名曰呻吟”。“诗歌是心灵里沥出的血抑或梦寐中流淌的泪”“先做人,而后才好去作诗。”先做人,三个字,刻骨铭心的忠告。易安玲讨厌这种打人打脸的暗示,难道宣布王子舟在易安玲的爱情游戏中下岗就犯下如此为人不齿的罪行吗?她想起王子舟,那个高中时代让他感使她把交给了王子舟作为报答。但,大学生活巨大的时空转换使她感觉王子舟就像一双穿旧了的鞋子,虽然尚无多少破绽,但落满了许多让人难登大雅之堂的泥土和灰尘。王子舟土里土气的穿着打扮、待人接物时不合时宜的起承转合、不求上进的摇摆不定让她心灰意冷。“糟透了!”这三个字就像夏夜里突然出现的惊雷,撕破了她宁静少女的天空。“散了吧,王子舟就是个农夫,小主子宁可一辈子单身,也不能淤死在这锅粥里。”金晓婷发狠时也这样青面獠牙的。
“今晚,彻底了断!”她想
其实,作为这个大学俗流里公认的风云人物,她的才干远远不如她的风流史彰显昭著她与众不同的个性。道德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对是非善恶作出评价的一些贫血的言论。套用列宁在黑格尔逻辑学研究中发明的公式加以简化,道德即言论。而言论只属于那些社会底层的平民、小市民互相擦拭血汗、抚平创伤时不可或缺的脆弱的慰问品。当金晓婷在寒夜的小路上第一次听到有关史教授在易安玲身子上体验生活的故事,并没有感觉易安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在她们乡下,无论男女,只要看对眼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的清规戒律。但她还是不敢相信,以易安玲的撩人资质怎会甘愿匹配与那狗儿猫儿似的史猫儿,这样做还不如跳到猪圈里淋漓痛快。但她仍以可怕的气场呵斥住那两个在小路边咬耳朵打趣的城市飞姐。“找死啊,烂舌头烂腚的下作玩意!闲得b疼的话找个野驴戳戳!”路灯下,她那丫叉的牛角辫令人恐怖,“小巴狗子,给我使劲扇那牛腰肥婆”她向那个矮瘦的女孩发出命令,其实那高个的早吓得瘫坐在地上,一边道歉一边自扇耳光。“听清楚,报上姓名,姑奶奶今儿且饶了你们两个不知深浅的东西,要是在我们乡下,非牵着你两个到大叫驴跟前见识见识!”。其实她哪里有心计较她们的姓名,只是觉得女孩子家背后嚼人说不上利落,以防她们过后再胡言乱语时有所忌惮。她第二次听说这个事情时很镇静,一个男孩正向他的女友兜售史教授才情的内幕并趁机在下三路借题发挥一下,他告诉女友说,史教授国内获奖的中篇大作《香格里拉的花雨屋》写得出神入化,精妙绝伦,堪称近年来爱情题材小说中的精品,已被香港著名导演黄漓江天价购得版权以备制作电影电视剧本。小说中女主角的原型正是三四分贵气,四五分傲气,五六分娇气,六七分才气的易安玲!金晓婷并不关心那男孩话儿背后的逻辑递进指向何方,裤裆里不就那点点破事吗,何况你情我愿的。但她似乎记起舒云说过这篇大作的题目应该叫做《香格里拉的花与乌》,运用了大量后现代主义的手法进行剥离、错位合并、意像多次曝光。花与鸟本是平等的画卷主题,但有意识地去掉那个点,是一种人生诙谐的大写意,同样是鸟,乌雀少一分尊贵与祥和;而以屋代乌更是对角色基调的一捺浓墨。史猫儿凭借这个小‘啊呜’一下子荣升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天乎,人乎?‘无论史猫儿如何掩饰都无法掩盖掉那语言的色彩、线条里令我们感到非常熟悉的意象、韵味。’舒云强调。
金晓婷不敢在舒云的面前提念这件事情,但她还是憋不住转弯抹角地暗示给李哲,期望她能给出与众不同的答案。“我不是文学专业的,也不懂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你凭了传言便怀疑易姐姐又不情愿肯定的话,我倒想说:一个女孩家有勇气为超越平凡而撕碎自己的,必是豪杰,安玲姐当之无愧!”
那一晚,易安玲邀了王子舟出去,准备拼尽全力为生活划出一个宁静的句号,然后再开始令她感到欣慰和向往的’青稞酒般的逗号’生活了。但,王子舟却疯了,这一点她始料未及。
单说政法学院院长助理、党委办公室主任高志荣,曾经是胶东一带当年的榜眼,因学业出众,才华横溢,又兼风格冷峻卓尔不群,赵书记宠爱有加,随得以举荐留校。志荣本家祖上于姓,当年曾担任过胶东地区抗日游击队大队副,有文韬武略、号智勇双全,做人一身正气,杀敌一马当先,但由于性情刚烈难免眼里不容沙、肚里难撑船,遭叛徒出卖二十九岁光荣就义。志容奶奶当年携志荣父连夜出逃远避他乡,在菏泽落脚并嫁给乡间一高姓落魄教书先生。高老先生百无一用,每日里单沽瓶小酒烂灌一气,与孩子身上并不用心,况志荣父也不是那一点就通的主,以致学业无成,加上先天懦弱不思进取,反倒避过特殊时期期间“炮轰”“捍卫”两派争斗的漩涡,甘心乡下平实清苦的农家生活。志荣四五岁上,额高眉宽,眼神清澈如水,一脸贵气,有于氏祖父之风,使得高氏爷爷心花怒放,随将几十年沉淀出来的领悟与心得倾囊相授。志荣十几岁上,身材修长,志殷殷如弓之待发,气昂昂若遗世独立,读书看报自有心得,学业进取常领风骚。大学时代,志结豪迈,气如宝剑沉吟,势如踏雪听松,引无数雪花般的女儿竟折腰。但人生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的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所谓爱情,往往命中注定是一次搭错车的悲剧。当易安玲轻轻敲开政法学院高主任办公室的门,高志荣刚刚结束了与省教育厅李珏瑞科长的通话。他的眼神像x光一下子扫过易安玲然后一下子挪开去,望向窗外齐楼高的法桐树,他紧闭了嘴,象要把自己的血液沉淀到脚底一般,握起左手轻轻地抵住下颌。一年以前的新婚之夜,他因为发现妻子的不贞而实施了家庭暴力,被城区派出所关押了48小时,李珏瑞秘书出面解围,他不但官复原职而且半年后升职为院长助理。失败的婚姻使他愈挫愈勇,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已成功考取人民大学法律专业的研究生,只待面试过后,就离开这个让他感到伤感的城市。他本想清空留在感情回收站里的压缩文件,不奈老狐狸院长又为他牵线搭桥,把外语学院王院长如花似玉的娇娇女送到他面前来。那女孩犹如夏日荷叶上沁人肺腑的露珠般晶莹,一抹娇俏的身姿抹不去女儿红般的娇羞,她的笑融化到你的心里就像美丽的蝴蝶不知不觉蹁跹在你的窗口一样静谧而温馨。明知道权利与政治这杆秤的斤两,但这个魅力无穷的砝码还是让他难以自拔。他与李珏瑞沟通一下,刚放下电话,易安玲敲门了。
面对着冷傲挺拔的高志荣,易安玲的思想仿佛感冒了似的,他那摄人魂魄的气场犹如西伯利亚的寒流。她故作镇静地喊了一声高主任,高志荣只是轻轻地点头示意,易安玲站也不是坐又为难,只好厚了脸皮半坐半倚地荷在门口的椅子角上。对于她和王子舟以及一周以来发生的所有这一切,他一定早有耳闻。“高院长,我代表王子舟的老乡和同学给院里提个建议。鉴于王子舟同学这种情况,是不是为他办个休学手续为好?”高志荣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但眼下里也只有这一种方案可以选择…总不能…”她嗫嚅着低下头去。沉默,好长的沉默,煞人的沉默,几声突然的敲门声解救了她尴尬的场面,她慌忙起身,没有得到高主任的首肯就匆匆拉开了门,那是一种预感,王迎和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来人绕过她,快步走向前去,两只大手握住了起身来迎的高主任。“领导人百忙里还亲自读书,想‘一片大好河山都归高院长管’啊,哈哈哈哈。”王迎和神态从容的笑望着高志荣,随手拿起了桌子上那本《资治通鉴》并随身坐在高志荣办公桌前面的沙发里,看了一眼随即放下,又拨弄了一下就近花盆里的君子兰。他在等待高志荣的反映,一分钟是思考,二分钟是迟疑,三分钟就叫怠慢。几秒钟,高志荣雀跃似的转了一下马上坐回椅子上,面带笑容地打趣他。“别人都叫你王总理,看你这风度与雅量倒有三分像啊。你尽管说了,什么事让你这伟人跑到我面前来讨教,不是也…想不开吧?!”王迎和哈哈一笑,“哪有老师吮学生玩的。倒真是有一件紧迫事让你费心,我上午碰到丁老师也给他提念一句,只是觉得来麻烦你更妥帖更有效。毕竟子舟已经那个样子了,子丑寅卯、鸡毛狗不是的咱先不论,烦劳你帮着办个休学回家静养一段不失为上策。”高志荣一边含笑点头,一边还美滋滋的调笑:“李讲师夸你是条真龙,今儿倒让我见识了一番,就像我们老家闻名的‘贡藕’,不但芳香脆生,还比一般品位多出几个空儿。一品!一品!”
王迎和故作谦虚地笑笑:倒是多给点提点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