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是少不了,飞檐卷翘琉璃瓦上覆着风过初霁的清冷,龙壁玉阶却依旧耀目寒白,屋舍内炭盆烧得温暖如,冬日天气果真变得快,只是几日,天气便也变化的如此之大。
“小姐,吃药了。”将药递到弋曼手中,新儿低声的问着,自小姐出事,贺大人便也将自己送到了都督府。
有些懊恼的看着那乌黑泛着怪味的中药,却也继续翻看这书经,她已经退了烧,伤口也开始结痂,但新儿就是不放过她。
“小姐,你的身子还未全好整天盯着书看,吃的消吗?”她怎么不记得小姐什么时候这般爱看书了,而且还是医书。
“正因如此,我才要好好看啊!若真是身子不适,也不用麻烦别人了啊!”她不是没接触过医术,只是对中医不熟悉而已。
“可是药还是得喝啊!”新儿嘟着嘴,将药放置弋曼身旁。
“知道了知道了,待凉一会儿,我便喝。”
“小姐的心思新儿还不知道?你自个慢慢看吧!外间的梅花开的不错,我先去摘些风干,给小姐煮茶。”只怕待会儿,都督又得让重煎一碗了。
“采梅?”弋曼微愣,这才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依稀记得,有人对她说过,腊梅清热解毒,顺气止咳。
“是啊!外间的素心蜡梅开的极好,现在这天气采摘最好不过。”新儿浅浅的解释着。
“那我和你一起去!”合上书,弋曼作势便要起身一起,却被新儿拦道:“可小姐,你还没吃药。”
“该死!”弋曼挑眉,望着那乌黑的药,神情有些纠结,却还是一把端过,仰头便一口饮尽,给新儿看了空空的碗底,这才道:“这下行了吧!”
“小姐……”新儿也是错愕,这还是自家小姐吗?“可是小姐你的身子……哎!小姐,你等等新儿啊!”
···
腊月寒冬,百花尽偃的时分,云水阁却有几株一抱多粗的素心腊梅开的甚好,玉质金衣,傲寒怒放,未进院门便有梅香盈来,浮动于冬日静冷,沁人心脾。
微风偶过,苑中腊梅树微微一晃,数瓣清香落下,跟着飘来几点女子轻声的笑。
玉白轻褶的长裙在枝头掠过,晃动梅香点点,新儿站在树下,神色尽是担忧。“小姐,你还是下来吧!莫说你身子尚未好,就单单爬树……也不是你该做的啊!”
“无事,未成想采梅也这般有趣。”一手提着个小小竹篮,一手扶着枝梅花,借着树下木梯,弋曼平稳的踩在平伸出来的花枝上,自这里看去,竟像是俏然立于一树玉色花影中,风过时衣袂飘摇。
修白的手指轻巧一动,便有几点腊梅被弋曼托在掌心,见新儿提心吊胆,笑道:“放心,这树不是很高。”
“小姐,你先下来吧!”早知道小姐会有这般心性,只怕自己也不会提,望着那书上的身影,新儿浅笑,这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般开心,算了,任她吧!“小心点。”
“我知道了。”她扶着花枝,透过飞角重檐,却似望不到头,亦如她的心一般。
心中有丝感慨,刚想下了树来,却不想正望见那负手立于远处梅花下的一人。
白雪腊梅,只见那抹绛紫静静的站在远处,一袭华丽的紫衫随风轻舞着,倾城的容颜如仙如幻,紫色胭脂勾过那斜长的眸子,眼神慵懒却也不知在看何处,薄唇紧抿,本是媚态娇丽的面容,却有一股慑人的冷冽,睥睨之间,那令人畏惧的王者气息自然流露,霸气天成。
不由想起那夜,弋曼也是一愣,不想被他看到此时的模样,便也慌忙顺着木梯直下。
奈何冬日雾气太重,梯步早已潮湿,加上弋曼动作太快,却不想脚底一滑,身子猛的便往下坠。
“小姐!”新儿也是一惊,想要接住已是来不及,只得看着此时扑在地的小姐,脸上担忧不减,但这姿势也着实有些好笑。
从未有过的难堪,弋曼久久不肯抬头,哪里还管什么伤痛冰冷,只期盼着君挽琰并未看到此情此景。
“本督虽救你于水火之中,自然知道你感激非常,但也不必行此大礼。”幽深地渊从头顶传来,弋曼只觉头皮发麻,入眼却是一双黑色金绣长靴,缓缓抬起头,鼻下一股幽然冷香,像极了无妄地狱的气味,无情无欲,无悲无喜。
新儿神色也不自然,快速行了礼,急忙扶起弋曼,替她拍落身上的尘埃。
“不过一时未站稳而已。”尴尬有余,多了一丝懊恼,拾起地上散落的梅花,这才道:“都督可还有他事?”
君挽琰半阖长眸,极近距离地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君挽琰冷笑,久久,手却缓缓微抬,一袭紫衫也因着他的动作而露出那小片看似单薄雪白的却也肌理分明的皮肤。苍白细腻宛如寒玉般的手轻轻触碰那依旧苍白的容颜,指尖微微滑落,却也带下一朵素心腊梅。
僵硬着后脊,屏住了呼吸,弋曼错愕的望着眼前,又发什么疯?
凤眸半眯,静静的落在手中的素心腊梅身上,“未曾想依你的性子,竟会喜欢这些?”
“闲来无事罢了。”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虽不知道他为何会救自己,但眼前之人太过复杂,若非必要,自己还是不愿和他有所牵连的。
倚过梅花轻嗅,君挽琰不再看眼前的人。“伤好了?”
“有劳都督担心。”
“我担不担心倒不重要,尔相已在正殿候了多时,看样子倒是担心的很,不知你可有力气见他?”绝美的面容贴近弋曼,温热的气息在弋曼耳边轻轻吐露着,看似暧昧,却也让弋曼娥眉轻蹙,尔书彦?他怎会来着,这君挽琰的意思,是要自己见他?
“既然父亲如此关心,弋曼又怎有不见之理?”尔书彦此次的目的,又是何?
君挽琰紧抿的薄唇忽然微微的上扬起一抹弧度,幽暗如同黑潭的双眼着眼前的人,似笑非笑道:“雪中寒梅,凌寒暂放,本是傲然,却独惹人怜惜,真不知是性情如此,还是故意为之。”
望着那绛紫的身影,弋曼不在多言,他,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