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菩提心中亦是有些犹豫,这“奇五毒”乃是《天毒心法》中提及的诡异之毒,五种剧毒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而生,虽是各有解法,但现下皆在自己体内,若是冒然以相克药物解毒,便会令相生之毒加剧。
他当即吞下一颗“长安芷”,闭目沉思,强忍五脏六腑中,翻江倒海般的剧痛,额头已是慢慢渗出冷汗,心底将《天毒心法》默念一起来,一时间脑中浮现出一幅人体经络图。
“心属火,主血脉,神明藏志。”
“肺属金,主身气,天清藏魄。”
“肝属木。主疏泄,风木藏喜。”
“脾属土。主运化,幽门藏实。”
“肾属水。主闭藏,阴阳藏精。”
叶菩提神智游走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间,忽地灵光一闪,低声道:“五元草?”当即从囊中取出五株五色之花。
青蟾见状,虽是默不作声,但浑身渐渐开始发抖,似是十分兴奋。
叶菩提以刀划臂,将第一株“五元草”沾满鲜血。潜运内劲,对准第二株呼出一口浊气。指点眉头“攒竹穴”,催出眼泪,滴在第三株。力戳双腕“内关穴”,呕出胆汁,涂满第四株。最后一株,叶菩提稍有难色,当着青蟾的面,将自己的尿洒在其上。
青蟾见他把五株“五元草”揉成五颗药丸,放入胸前五处伤口,拍手笑道:“‘诸毒内化,不充自盈。’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番道理!”
他见叶菩提对毒道如此精通,渐渐由狂躁转为平静,缓缓道:“小子,你方才使的可是‘暝月指’?”
叶菩提以真气游走药力,周身穴道泛起五股奇异之劲,徘徊于五脏之间。他听闻青蟾之言,心中诧异,奇道:“你怎么知道?”
青蟾眼中凶光一闪,当即厉声喝道:“你和奎伊究竟是什么关系,快说!“叶菩提听闻“奎伊”之名,神色间微微有些不善,道:“他杀我亲人,此仇不共戴天,你说我与他是何关系。”
青蟾“咦”一声,疑道:“你若不是他的弟子,又如何会这‘天毒宗’的武功,还有这天宗毒道!”
叶菩提冷冷道:“我一身毒学乃是我爷爷,‘天毒宗’大弟子所传。奎伊这等欺师灭祖的狗贼,又怎配有‘天毒宗’的名头。你究竟是何人,怎会知晓‘天毒宗’之事?”
青蟾闻言,喃喃道:“‘天毒宗’大弟子…”却听他话语登时一紧,尖声道:“不对不对,大师兄终身未娶,何来的孙子?你快说,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叶菩提已是隐隐猜到此人身份,朗声道:“‘天毒宗’‘醉毒子’门下大弟子,石传云便是我爷爷,我只是他收养的孤儿,并不是亲生之孙。前辈可是在下的小师叔,应青凡?”
青蟾闻言,登时一怔,似是说不出话来,而后又忽地惨笑起来,“‘天毒宗’,应青凡!二十年…二十年了,师父,大师兄…”
他蓦地摘掉顶上斗篷,露出自己面容。叶菩提一瞧之下,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青蟾满头碧发,紫眉绿瞳,双唇赤红,虽说按年岁推算应是三十余岁,然其一脸稚气,竟是只有七、八的模样。
青蟾碧绿的双眸中似是透出一股喜悦,但他眉头微皱,仿佛是被叶菩提的言语提起往事,暗藏一丝忧伤。他对叶菩提问道:“那大师兄现在身在何处?”
叶菩提眼神一暗,缓缓道:“爷爷被奎伊的徒弟用‘血蛊’害死了。”
青蟾听罢,神色不禁感伤,嚎啕大哭,泪流不止,眼泪自双目流出,却是靛蓝之色。
叶菩提见状,亦是想起石传云,心头涌起一阵辛酸。他瞧青蟾如此伤心,难以自拔,忙道:“应师叔?”
青蟾眺望远处,眼神满是凶光,恶狠狠道:“我对死去的师父和众师兄发誓,有生之年定要将这狗贼以‘万毒噬心’之刑折磨致死!”
他转身对叶菩提道:“当年我身中不治之毒,被双亲遗弃山野,若不是师父收留,并以‘饮毒’之法相救,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青蟾见他上下打量自己,神色有些诧异,惨笑道:“想必你是知道这法子的吧?”
叶菩提缓缓道:“‘日饮新毒,以克旧患’,这也只是《天毒心法》上的一种至极的疗法,没想到会令师叔变成这般模样。”
青蟾摇首道:“师父当初也是不忍,只不过我所中之毒乃是随母胎生,实属内毒,别无他法。”
叶菩提听罢,想及自己身世,登时默不作声。忽听身前不远处那石洞内“轰隆”一声,两人举目瞧去,只见原本挡在洞口的巨剑“皓龙”破洞而出,平平向此处飞来。
青蟾冷哼一声,道:“这蛮子竟是强冲毒关,运起内劲,看来已是离死不远了!”
叶菩提心头一跳,忙道:“师叔,这华前辈是师侄的朋友,可否将他身上之毒去了,就此罢手?”
青蟾神色一变,甚是凶狠,道:“你说什么?!”
叶菩提当即半跪在地,劝道:“师叔,虽说师侄师从‘天毒宗’,却是未尽晚辈应尽的本分。但看在这世间仅有你我同门的份上,还请师叔手下留情!”
青蟾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叶菩提低首道:“师侄不敢。爷爷曾说,‘天毒一门’原本就是意在悬壶济世,以解救天下万民为己任。虽说世人难解毒道之精奥,然我辈毒者又岂能深知其利害而不为。这难道不正是‘醉毒子’师祖所一直秉持之念么?”
青蟾注视叶菩提良久,双目神色忽闪,叹道:“罢了罢了。”正说间,华修心蓦地自洞内窜出,双目血红,脸色却是惨白,衣衫尽数被汗浸湿,只见他手舞足蹈,癫狂而动。
青蟾见此,阴笑几声,道:“没想到堂堂‘御龙仙’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模样。”他足尖一点,飞身而去。
华修心已是神智全失,瞧得青蟾前来,大吼一声,直直向其扑去,毫无招式可言。青蟾轻轻一跃,便将其避开。
他左手五指在其顶上一抵,右手顺势向下一划,两指成锥,点在华修心后背“灵台穴”。华修心登时胸前一鼓,蓦地吐出黑血。
青蟾自背后擒住他双臂,双足各抵两侧“风门穴”,两臂一扯之下,华修心身子后仰,耳中流出些许绿色毒液。
他猛地张开嘴,大吼一声,口中呼出一团蓝紫色的烟雾,神色甚是可怖,然转眼间华修心脸上黑气去了大半,原本血红之眼亦是渐渐转为黑白。
青蟾向前一跃,翻身而立,双手各伸一指,猛力刺在其脑侧。华修心吃疼而叫,鼻间随之流出两行黑血。
叶菩提在一旁静静观察,他始终担忧这位师叔性情怪异,以至于不听其劝阻,但瞧得华修心毒症慢慢退去,当下才暗暗放心。
但听身后易生忽地惊叫一声“喻姑娘?”,叶菩提心头一惊,急忙回头。只见易生已是站立而起,面色尴尬,一脸惊讶地瞧着面前的喻琉璃。
而喻琉璃虽是脸上遮着面纱,双眼之间亦是有些许不自然。叶菩提见二人如此模样,一时间也是语塞,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易生原本被青蟾之毒弄得四肢无力,神智混乱,虽然知晓方才有人前来助其运功搭救,但心想终究是袁溪风,亦或是其他几人。
可他如何都未料到,适才回首一瞧,却发现那人竟是喻琉璃,心头猛地一空,气息登时随之大乱。所幸身上之毒已被耗去七七八八,不然此番大动真气,只怕是会令其心脉受损。
易生脸色微微发白,不知是那毒物所致,还是被喻琉璃所激,抱拳道:“多…多谢喻姑娘相助。”
喻琉璃拍去身上尘土,眼色间亦是有些疲意,淡淡道:“无须客气,之前你也曾救过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罢了。”她当下避开易生眼神,眺望远处,便不再理他。
易生微微有些窘迫,见叶菩提注目于石洞之处,忽地想起华修心之事,忙对其道:“菩提你怎么在此?”他举目瞧去,只见青蟾正对华修心拳脚相加,手法十分奇特。而华修心神情痛苦,面色时好时坏。
叶菩提见他满脸疑惑,正要上前相助,忙道:“易大哥莫急,那人是我师叔,现下正在帮华前辈治毒。”
易生心中一奇,疑道:“你师叔?”他正想发问,忽听身后传来异响,回首瞧去。
只见远处奔来七、八人身影,定睛一看,发现是袁家师兄妹、公冶白同“寒冰堡”五名女子向此处赶来。
只见袁清雨一路疾驰而来,冲在众人之前,神色甚是焦急,其后的袁溪风则是一脸无奈,奋力追赶。
转眼间,几人已是赶到。袁清雨易生似是有恙,忙道:“易大哥,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中毒了,还是怎么?”她当即叶菩提喊道:“菩提,快给易大哥看看!”
叶菩提默不作声,双眼紧紧盯着远处青蟾、华修心二人,似是未有听见。
易生见她语气急躁,忙道:“清雨姑娘不用担心,适才得喻姑娘相助疗伤,在下已是无碍。倒是你们如此冒然而来,只怕是会有危险。”
袁清雨闻言,侧目向身旁的喻琉璃瞧去。喻琉璃似是未有注意,她见五位师妹赶来,缓缓迎了上去。
只见袁清雨小嘴微微一翘,神色不佳,对身后的袁溪风不满地瞪了一眼,似是在埋怨什么。
蓝秋心系华修心安危,当即问道:“易大哥,叶少侠,华叔叔他…”她循着叶菩提目光而去,惊叫道:“就是那紫袍怪人!”
蓝秋见青蟾对华修心如此举动,而易生、叶菩提二人却是在此远远观望,甚是不解,她心中焦急,已是快要哭了出来,道:“易大哥你们怎么不去…”
叶菩提见状,忙道:“姑娘别急。”当下便将之前发生之事与青蟾来历,告知众人。
袁清雨奇道:“菩提,你这师叔也当真奇怪得紧。使毒的是他,解毒的也是他。”
蓝秋听闻叶菩提之言,面上稍有喜色,哽咽道:“那就是说,那个紫袍怪…叶少侠你的那位师叔现在正在救华叔叔了?”
叶菩提颔首道:“正是。”
几人正说间,忽听青蟾一声怪笑,“接着!”众人回首瞧去,只见华修心双目紧闭,被青蟾大力掷来。
易生见此,眉头一皱,当即道:“大家退后。”他一跃而起,双掌泛起红光。右臂在华修心肩头一搭,左掌顺势将其横翻,消去他向前之势。
青蟾伫立于倒塌的石洞之上,远远阴笑道:“不错不错,不愧是‘青龙使’的弟子。”
原来青蟾适才一掷之中,蕴含极强的内劲,若是施力不当,不但会令华修心身中内伤,更会震碎接下之人的筋脉。
易生闻言,朗声道:“多谢应前辈施救,晚辈在此谢过。不知前辈究竟是为何人做事,又如何认识我家先生?”
青蟾一脸狞笑,未有搭话。他双眼将众人一扫,最后停留在公冶白之上,低声道:“果然…”只见他脚下一移,转身便是要走。
忽听喻琉璃冷哼一声,“哪里走!”她玉足在山石间一点一抵,身子便如纸鸢般,向前飘去。
易生隐隐瞧见青蟾面上带着一丝诡笑,暗叫不好,喊道:“喻姑娘小心!”当即脚下运劲,急忙赶去。
果见青蟾蓦地回身,指尖弹出一事物,来势极快。喻琉璃本就是当头迎去,如何能躲开。易生大喝一声,奋力将喻琉璃推开,眼见那来物就要刺中其胸膛。
易生只觉面前突然飞来一人身影,拦在自己面前。那人与易生相距甚近,两人鼻尖已是几近要相碰。四目相对之下,易生发觉此人竟是袁清雨,当即喊道:“清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