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十月三十日
从公司回来,已经是凌晨三点。
肖俊义没有打开房间的灯,在黑暗中,他呆呆的坐在书桌旁边,面无表情,如一尊雕像。
一切都进入沉睡状态,夜,死寂。
陈正元的库房、生产线毁于一旦,陈正元的公司完蛋了,母亲的仇终于报了。
他,肖俊义,本应该欢欣雀跃,本应该举杯庆贺,可是,为什么?此刻的他,心痛不已。
看着步履蹒跚、佝偻着腰,瞬间老去的陈正元和满脸忧伤、痛苦的兮沫和吴珊珊,俊义心如刀割,他咬自己的嘴唇,掐自己的大腿。
他突然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他突然希望一切都回到最初的相遇相识中。
如果,早知道这就是报复所带来的后果,他是否会放下内心的怨恨?
肖俊义再次拿出手机拨打了小毛的电话,一次,又一次……
小毛的手机都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肖俊义烦躁不安,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他趴在桌子上,把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在了双臂中。
早上七点,一夜未眠的肖俊义就来到了小毛工作的伟孝机械厂。
还不到上班时间,机械厂外空无一人。
门口的保安睡眼惺忪,一副永远也睡不醒的模样。
“有事吗?”保安边打着哈欠,边用手指扣着眼睛里的眼屎,问道。
“小毛来了没有?”俊义强堆出满脸笑意,问道。
“上班时间没到,自然还没有来了。”保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八点上班。一般来说七点半就会来签到了。一边等着去吧。”
肖俊义退回到大门旁边的水泥石凳上,坐下。
小毛是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认识的。
小毛是一个电工,技术好,而且为人仗义,做事也算靠谱。
只是他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好拼酒。
用小毛自己的话说就是,一到酒桌上,爹娘都忘了。
俊义和小毛本来也只是泛泛之交,可没想到有一次,小毛急冲冲的来找他,说他的母亲得了急性阑尾炎,要动手术。
一时拿不出几万块钱的小毛,问遍了平时称兄道弟的所谓的朋友,可他们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心灰意冷又心急如焚的小毛看着病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母亲,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了相交还很浅的肖俊义。
没想到的是,肖俊义二话不说,拿出身上的银行卡递给了小毛。
“这里有五万元,你先用着。”
小毛捧着卡,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那一刻他发誓,此生一定要报答俊义。
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机械厂里上班的铃声也已经敲响,可是紧盯着门口的俊义,始终没有看到小毛的身影。
“小毛来了没有?”俊义大步冲到保安室。
“没有。”保安眼皮也不抬的,懒洋洋的回答道,“可能没来了。”
俊义又一次拨打小毛的电话,还是处于关机状态。
“你去他家找找吧!也许睡懒觉了。”保安嘀咕了一句。
保安的话提醒了俊义。
小毛的家俊义去过一次,那是小毛母亲病好了之后,小毛说他妈妈一定要请俊义吃一顿饭,俊义在小毛又拉又拽下来的。
小毛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的母亲平时在工厂上班,周末到街上卖菜来贴补家用。
她看上去朴素憨厚,但是憔悴苍老。
俊义刚走到小毛家小区的门口,就遇到了匆匆回家的似乎忧心忡忡的小毛的母亲。
“伯母,还记得我吗?我是肖俊义。”俊义一把拉住小毛的母亲,急急的自我介绍道。
小毛的母亲仔细的端详了俊义一会。
“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家的恩人哪!”
“别这么说。小毛呢?我找他。”
“小毛。”小毛的母亲刚说了这两个字,眼泪就滚滚而下。
她用手捂住脸,肩膀不住的抽搐着。
“小毛怎么啦?”俊义推搡着小毛母亲的肩膀,“快说呀!”
小毛的母亲抬起泪眼汪汪的憔悴的脸。
“小毛昨晚喝酒过量,再加上食物过敏,深度昏迷了,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小毛母亲抽泣着说完了话。
“伯母,你别难过,小毛会没事的!”俊义安慰了小毛的母亲几句,又问了小毛住在哪家医院之后,就匆匆的往医院赶去。
此刻,小毛正躺在监护室的病床上,他的浑身插满了管子。
俊义气喘吁吁的跑到护士站。
“护士小妹,我是病人小毛的朋友,我想知道他的病情。”
护士看了俊义一眼,从桌面上拿起一个文件夹,打开,看了一会。
“病人喝了啤酒、红酒混合起来的的酒,似乎是酒精严重中毒,脑神经受损。更糟糕的是,同时还出现食物过敏现象。”护士顿了顿,“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那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
“这不好说,几天,半年,几年也有可能。看他的意志力了。”
“小毛呀,小毛!”俊义颓然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元鑫公司的大火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你放的吗?我不是交代你只能断电两天吗?”
“小毛呀,你快醒来,告诉我真相。”
俊义狠狠的抓扯着自己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俊义才站了起来。
他来到缴费中心,用上次小毛还给他的五万块钱替小毛交了医药费之后,拖着如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了医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