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呀~”
时间是半夜两点半,松阳所处的内室天花板被轰地打穿了。
“——出~来~玩~吧~!”
其实早在少年溜溜达达接近私塾范围时,松阳就已经醒了。小夜兔的气息对他而言没什么侵略性,他顶着一头睡得有点毛躁的浅色长发,打着哈欠起来爬给人开门——哪想到这家伙是从天上砸下来的。
松阳无奈地望着笑眯眯的神威,以及他脚下满地七零八落的屋顶木料。自从松阳定居歌舞伎町,神威去骚扰完妹妹,碰上心情特别特别好的时候,偶尔也是会来私塾蹭饭吃的。
……只是半夜两点也太晚了吧?就算是来吃夜宵也太晚了吧?
“兔子先生,现在可没办法陪你打架呀。”
“为什么?”小夜兔立刻露出了超失落的神情,圆溜溜的蓝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松阳总觉得这个打架超狠的美少年很爱跟自己撒娇,“难得来找二号机,结果二号机好冷淡哦。”
“因为现在大家都睡着了。跟神威打架的话,会扰邻的。”
松阳困得眼冒泪花,还在轻声跟他讲着道理。
尽管他也知道这家伙绝对、绝对不会听进去。
“而且,是晋助让你来的吧?”
托信女的福,晋助现在在地球上有了个特别响亮的外号——“高杉两亿”。
价值两亿的脑袋确实不好找。虽然男人一如既往地给他送情书,但是曾作为他教师的自己,还是敏锐地在字里行间看出了一点点郁闷——被全球高额悬赏通缉,大概是脚都没法落到地面上的程度。
神威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不少。他一步跨过落在地上的房梁,踱到松阳面前来。
“我听阿伏兔说,晋助和二号机终于搞到一起了是吗?”
……搞到一起是什么意思?
松阳眉眼弯弯的笑脸上爆出十字路口。阿伏兔这样教坏小孩没关系吗?
“不愧是我看好的二号机啊。”
神威夸奖他的语气非常真挚。
“那种危险的男人,松阳都能压在身下,嗯嗯~这样想来,找个强大的女人生小孩这种目标,都已经不能算作目标了。我要不也去压个超强的家伙吧!”
“……不不,择偶这种事还是从长计议,不要轻易被影响的好。”
而且感觉他好像搞错了什么东西……
按照晋助滴水不漏的宠人方式,就算委托了神威到地球上来办事,也绝对不会放兔子凌晨来闹他。松阳只稍微想想就明白了:肯定是神威太兴奋了。刚一落地,就忍不住跑到私塾来了。
“晋助那边还好吗?”
“我带你找他。”
神威背着手笑眯眯的。松阳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把晋助悄悄带回私塾,然后再跟信女好好解释一下,总之先把全球通缉给取消掉再说。他随手在单衣外披了层羽织,连暖炉都没关,就跟着兔子先生出了门。
他俩在一个隐蔽的起落点踏上小型飞船,然后在江户的上空找到了静静悬浮的巨型舰船。舰船还是沉睡状态——松阳确认了,神威绝对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舰桥对面接应的只有一脸菜色的阿伏兔。
“……团长,人家自己有对象能接他,不需要你做多余的事啊……”
“我等不及想见二号机嘛。”
顺利完成拐带任务的小夜兔嚷嚷着肚子饿,硬是拉着松阳去扫荡了厨房。松阳半夜起床也有点馋,刚咬了小半个饭团,就被紫发男人从背后抱住了。
阿伏兔非常有眼力价,立刻把神威往厨房外拖。神威压根不明就里,嘴里还叼着两个鸡腿,不清不楚地嚷嚷着:“我再拿个烤鸡……”最后哐啷哐啷地把整个冰箱拖走了。
“——还以为哪里来的小老鼠在偷吃东西,”高杉的低笑声藏在他颈后的发丝里,听上去痒痒的撩撩的,“这是谁家的大美人呀?”
就像是撤下了最后一层好学生的伪装,高杉现在除了还会喊他一声“老师”以外,其余时候已经是个成熟撩人的、游刃有余的伴侣形象了。松阳一时还不太能适应这种转变,耳朵被他呼出来的热气染红了,一口饭团堵在嘴里,也不知道是该咽还是不该咽。
而且抱也就算了,还摸——男人的手掌顺着单薄的衣料缓慢抚下去,摸得他脚下都站不稳。
“神威那家伙……本来想等老师起床以后,我再下去接你。”
高杉没忘记迅速跟闹腾的夜兔撇清关系。他的鼻尖埋在松阳的发根和颈后,因为是刚从被窝里被挖起来的缘故,浅色长发里还带着被热度蒸过的、干净的洗发水香味。
“晋助最近在忙什么呢?快有一个月没见了呢。”
“嗯。”
“?”松阳不明就里地偏过头。
男人深深地嗅闻着对方发丝里的气味,一时没出声。他以为跟老师确定关系后,那种迫人的、激烈的索求欲就会平静许多,结果他是错了。分隔两地时写写信尚能容忍,松阳确确实实被他圈在怀里的时候,他甚至想就这样把人抱上料理台,掰开双腿——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因为脑子里还有一根清醒的弦留着,高杉把人抱上料理台后,没做太多出格的举动,只是揽着对方的后腰,专注地吻着对方漂亮的脸和额头。松阳脚上的木屐都掉了一只,赤`裸的脚被男人握着盘在腰后,淡白的足部衬着他暗紫色的和服底子,从背面看起来,就完全是一股令人腰椎发麻的风流韵味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呼噜呼噜呼噜——吐!”
听着厨房外的手下从轻咳到剧烈咳嗽到开始大声清痰,高杉不耐,回头吩咐了声:“开船。”外面就再没动静了。
“嗯?等等,开船去哪?我还没关暖炉——”
坐在料理台上的松阳反应过来,刚张口问,就听对方轻轻笑了一声,温软的唇舌就纠缠上来了。
自从上次被学生吻着榨♂干了以后,松阳就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记住了什么糟糕的东西。他不知道男人的吻技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觉得对方一吻上来就头晕腰软,肾也开始隐隐作疼——虽然龙脉体质的确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不代表他不会虚,上回见面后有那么几天,他走路都是软的。
“私塾放寒假了吧?”高杉吮着他的唇珠,温温柔柔道,“银时他们也只知道忙自己的事,老师一个人呆着会无聊吧?我想邀老师跟我一起去旅行。我们沿途路过几大星系,最后再到徨安去。”
为什么去徨安?松阳眨了眨眼,又见学生手臂缠着他的腰,挨上来望着他低低问:“可以吗?”像是生怕被他拒绝似的。松阳心一软,摸上那头柔软的紫发,轻声笑道:“好呀。不过晋助得先托人帮我把暖炉关了。”
上船时没看清楚,等到巨舰平缓地升上平流层,所有舱窗打开、清凉的月光流淌进来时,松阳才发现整艘舰船内部花了大工夫改造过,看上去不像是冰冷高端的高科技产物,倒像是古朴和风的画舫。
高杉牵着他去看储满了书的书库,还有挂着满墙三味线的乐房。松阳抱着三味线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有点不想出来了。
高杉反正左右由着他。他拉上拉门退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永远一脸丧样的阿伏兔。
舰船上除了松阳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绝对不是普通的短期旅行,鬼兵队总督把松阳往宇宙里一拐,估计要生个三四胎的时间才能重回地球。而因为自家团长跟他们的目的地刚好一致,所以船上除了鬼兵队的常番人员以外,还带上了第七师团几位打架好手。
阿伏兔听说高杉同意第七师团上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多少知道这家伙把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一个丢到龙宫岛、一个发射进宇宙的事情,他们家熊孩子团长何德何能能掺和这两人的蜜月旅行啊?
“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住好奇。请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团长射进太空?”
高杉伸手往怀里掏烟斗,又想起自己已经断断续续戒烟很久了,虽然有时实在忍不了偷偷抽两口,但是松阳都拐到手了,总该下决心戒烟了。他就顺势把手放进怀里,淡淡道:“老师虽然不说,但他挺喜欢神威的。你家团长不也是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麻烦啊。身经百战的阿伏兔脸更丧了:不要吧,舰船就这么点地方,不能当修罗场的舞台吧?他可以辞职吗?
“怎么,你以为我会把神威当成威胁?”
鬼兵队总督笑了起来。银时他们也就算了,现在松阳远离地球,虚也就回不到他身体里去了,现在还要他在意神威这个小崽子,他还不如去吃三味线的醋。
……不过松阳抱着三味线的样子,也确实太开心了点。下次要问他自己和三味线同时掉河里,松阳会救谁才行。
“喂喂,也别太看不起我们团长啊。好歹是个成年的小兔崽子了,我还第一次见他对谁这么赞赏有加呢。”
“只要老师还是阿尔塔纳的化身,就不会有大问题。”
留了一句意味不明的结论,高杉微微笑着,转身离开。
有神威在,松阳和高杉的日子就不那么平静了;松阳基本每天都得抽时间陪神威练练拳脚,小夜兔的实力增长速度恐怖,很多时候,松阳都不得不开始用全力下场对战了。说来奇怪的是,神威从来不听他话,却能跟高杉有商有量的。
“行了,”高杉倚在练武场边的栏杆上,模样懒懒的,“该把老师还我了。”
“是是~”
神威居然即说即止,笑眯眯地在松阳脸前收住拳头。
松阳稍微松了一口气,把汗湿的长发散下来,往场边走去。陪夜兔打架是件很耗体力的事情,被紫发男人拦腰抱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挣扎,只笑着说:“身上有汗呀。”
高杉没回答,侧头把他下颌上的汗珠吻掉,意料之中把对方闹得红了脸。阿伏兔忍住了对着他们一通“啧啧啧啧啧”的冲动,突然有点心疼松阳:话说这家伙白天被榨体力晚上被榨精♂力,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徨安啊……
松阳也是上了船以后,才发现晋助黏起人来能黏到这种程度。上船没几天,除了没有真刀真枪滚床单以外,松阳基本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被对方亲摸了个遍。而且因为跟神威对战太累,晋助又早已经让他习惯了被男人抱着入睡,每次晚上一睡着就基本不省人事,白天醒来基本都是衣衫不整地窝在对方怀里。
他确实想问晋助趁他睡着后都干了什么,因为龙脉体质连个吻痕都没办法留下,所以男人带着略无辜的神情,说着“老师热得蹬被子了”的话时,他又没办法追问下去。
最近松阳稍微有点点烦恼。
作为情人而言,晋助已经做到最完美了。在爱情这方面,他本来就比晋助笨拙得多,自从确定关系以后,基本都是晋助在单方面给予,他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开开心心接受。
任何感情要维系下去,双方的付出都必须对等才行,一直是晋助在主动的话,晋助会不会偶尔也觉得委屈呢?
松阳支着下巴烦恼着,顺便张口吞掉男人喂过来的一口甜糕。这是从途经的异星上采买的甜糕,白白稠稠黏黏糊糊的,但是味道很香。松阳很喜欢这股清甜味,高杉却连吃东西都已经不让他自己吃了,非要一口口喂他。
——晋助真的快把我宠上天了吧?
松阳更苦恼了,一口甜糕没接住,唇角沾上了一点点白色浓稠的东西。
——妈的,老师可爱。
高杉看着他无意识舔唇,把那点白稠咽进去。他下腹紧了又紧,面上却不露声色,一碗甜糕喂得松阳满脸都是。
他不会写情诗,也不会说情话,当老师时修炼的那些技能,在风流成熟的鬼兵队总督面前根本不够看。就连晚上摸摸抱抱的时候也是,明明对方已经有了生理反应,却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拼命忍耐着。松阳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跟他谈谈:“晋助?”
“嗯?”男人抵着他的额头,温柔地应了一声。
“你想要的话……我没关系的。”
长发教师躺在他的枕侧,柔软的浅色长发散开着,淡绿眼睛湿湿的,脸也红红的,没有一点预警,就这样轻声细语地、真挚地告诉他。
高杉的碧瞳里像炸了一朵蘑菇云。
心中炸得一比,面上稳如老狗,揽过人来亲亲额头,说了声“我知道”,然后就从被窝起身,去浴室了。
……就这么跑了。
松阳更苦恼了——他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被占了多少便宜,只觉得晋助为了尊重他,居然已经忍耐到这种地步了?
高杉其实也很烦恼:当然不是跟松阳有关,是他自己戒烟戒得不怎么顺利。
黑暗十年里,他抽烟抽得非常凶,带着一股把自己往死里整的狠劲,有时让又子看了都觉得害怕。烟毒和酒精潜藏在他身体深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摆脱得了的。
松阳回来以后,他丢掉了烟斗,拆掉了绷带,也好好地在浴衣里穿衣服了。他想将松阳不在的时光一笔勾销,想在松阳面前变回那个干净听话的私塾少年,但是烟瘾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提醒着他失去过松阳的事实。尤其是跟松阳朝夕相处的时候,想要偷偷缓解烟瘾都变得困难——他本能地认为,松阳是很讨厌烟味的。
“晋助,你在吗?”
结果某天半夜在控制室,叼着烟斗看宇航图的时候,还是被松阳当场抓包了。一贯深沉精明的紫发男人难得有点无措,独瞳飞快扫了一圈控制室,都没发现能销毁罪证的地方。
松阳反而一开始没有发现他在抽烟。他披着高杉的外衣,长发翘着好几根呆毛,绿眼睛看起来有点茫然:“航线怎么了吗?”
“没事。老师怎么突然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醒了。发现晋助不在,想出来找找看。”
松阳弯着眉眼走近他,高杉小幅度地挥散了身周的烟味,被松阳察觉到了。他也没说什么,靠过去看了看航线,又问了问接下来要去的星球有什么好玩的,临走时才轻声提醒了一句:“抽烟对肺不好喔。”
“我会努力戒掉的。”
高杉眉眼间一掠而过的烦恼神色,被作为恋人的松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想了想,脚下一转又回到了男人身边。
“戒烟会很痛苦吗?”
“不至于。为了老师,我会好好戒掉的。”
高杉抬手搂过对方的腰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去亲对方的脸。他真的太喜欢松阳了,喜欢到根本无法容忍怀有小小缺点的自己。虽然在恋爱关系中始终把控全局,但是这份炽热的爱意,也给他自己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甚至连在松阳身上留下一点点烟味,都会有罪恶感似的。
“我也来帮晋助戒烟好了。”
松阳靠在他身边,认真地给他想办法。
“平时实在忍不住烟瘾的话,就亲我吧。”
“嗯——什么?”
高杉一时没听清。
“我说,忍不住烟瘾的时候——”
松阳淡绿的眼睛映着他们身后的星象图,看起来满眼都盈着细碎的星星。
“——就亲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