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进到这屋来，便只是搂着傅小娇啜泣，半晌都未说一句话，此刻才涩声道：“小娇这孩子，从小便乖巧听话，有什么苦也定是往肚里吞。没想到受伤之后，竟会如此性情大变。我们、我们也是万不得已才用了这方法。府内丫鬟小厮大多都换了，加上小娇又自称清阳，这一年多来，倒也没人怀疑。只是今日，或许她的病又犯了，才会冒犯容夫人。容夫人，请您不要计较。”
艳容被月姑一声唤，仿佛刚从梦中惊醒，蓦地抬起头来，却只咬着唇不说话，有些慌乱地将目光投向董长舒。董长舒蹙起的眉头似乎有解不开的结，傅小娇却温顺地依在月姑怀里，拨弄一头长发，只是眼神有些飘忽。
欧阳俊之沉着脸立在一旁，他的职责，只是保卫堡主，这样的家务事，他插手不得，也无从插手。而董长舒，双目微闭，仿佛思量了很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月姑，我一向敬重于你，这次却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来？”
月姑面色一白，嗫嗫道：“少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董长舒目光如炬，盯着月姑一字一字道：“月姑，你素来疼爱小娇，她虽病了，难道你忍心让她来背这个黑锅？”
月姑浑身一震，董长舒的话却未停：“你可知，这次事关通敌，驭天堡遭受了多大的损失！我一定要对堡中子弟有个交代才行，你这么做，难道想让我把小娇交出去？”
月姑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惶急泣道：“少爷，不关小娇的事，是我做的。”艳容和欧阳俊之微微一怔，都明白过来，此次栽赃陷害艳容的事思虑周详，布置万全，傅小娇已然疯了，试问一个疯子岂能做出如此有章法的事来，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月姑是府中的老人，阖府上下，各个关节都摸得通熟，收买个把丫鬟更是一句话的事，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处心积虑这样做？
“唉。”董长舒叹了一声，问道，“月姑，你这是何苦？”月姑只是望着傅小娇，目光中慈爱关怀，多少担忧都涌现出来，许久才将目光移开，转到艳容身上，苦笑道：“容夫人，你实在太似以前的小娇了，性情脾气，无一不像，除了样貌，你也比小娇俊上几分。不要说是少爷，便是我老太婆，也越来越被你吸引。以前的小娇找不回来了，总想到你身边去，看看那几分小娇的影子。”
艳容也露出一抹尴尬的苦笑，低头不语，月姑却继续道：“这些日子来，我看少爷去西厢越来越勤，耽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就知道你在少爷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我好怕啊，好怕有一天少爷的心会移到了你身上，那小娇怎么办？她现在疯疯癫癫，要是再失去了少爷的眷念，会是如何凄凉的景象！我不敢想象，只好对不住你，先下手为强了。说实话，对付你我心中也很不好受，感觉就像在对小娇下手似的，咳，你真的太像她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默然不语，各有各的心思，艳容却痴痴地想，难道自己真的有可能取代傅小娇？忽又甩头抛开这个想法，自己、自己怎么可能？一切、一切都是凭着小娇的影子，自己只是一个影子而已啊。
董长舒沉吟了片刻，忽然肃声道：“可是月姑，你不该勾结外人，窃取堡中机密，这可是通敌之罪啊。”语气之中，浓浓的惋惜化不开。
月姑磕了一个头，才道：“少爷，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驭天堡。是我老糊涂了，才会听信了郭耀祖的鬼话，他说须得逼真的文件，才能起作用。还说要先透一二分消息去，让堡中吃点小亏，少爷你才会狠心对付容夫人。我、我真是糊涂了，怎么会信他这些鬼话。他、他才是奸细啊！”
董长舒点点头：“果然是他，俊之。”欧阳俊之心领神会，往外行去。艳容一呆，原来是他，难怪一开始就对自己下这么毒的手，原来是想灭口。好个毒计，利用月姑对傅小娇的疼惜爱怜诱她去盗文件。也只有月姑这样得董长舒信任的人，才能拿到那样机密的文件吧。
正当此刻，巨变陡生！
月姑又往董长舒磕了一个头，忽然瞥向傅小娇，唤了一声：“小娇！”声音悲切绝望，蓦地便抽出一把匕首来，往胸口扎落！
“啊！”傅小娇一声惊呼，扑上前去，董长舒抢上一步，却已来不及，眼看着匕首没入月姑胸口，鲜红鲜红的血立即喷涌而出，染透了傅小娇身上青灰的长袍。欧阳俊之此时刚行到门边，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
傅小娇抱着月姑，怔怔地落下泪来，滴在月姑脸上，月姑唇边露出一抹微笑，艰难地道：“小、小娇，好孩子，你乖乖的，要听少爷的话，知道么？我、我也走得安心了。”这一刀扎得极深，只说完这一句，她双目一闭，已然气绝。
傅小娇的目光开始错乱，紧紧搂着月姑的尸身，面上现出疑惑的神情，忽又悲切，忽又恼怒，忽又诧异，众人都看得呆了，只立在原地。
“小娇。”终于，董长舒轻轻唤她，傅小娇闻言，抬起头来，对上董长舒温柔的目光。欧阳俊之见她目中冷芒一闪，已知不对，惊急而呼：“小心——”右手长刀化作一道厉虹，直贯而去！
然而他这一声呼还是迟了一瞬，傅小娇“唰”地拔出月姑胸口那柄匕首，带着温热的血，直往董长舒身上扎去！
“噗——”鲜血四溅，一个人影软软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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