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万物俱静,但位于城东“姚府”中的一处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
房门打开,一位挎着药箱的老医师跟着一名气势十足的中年人快步走了出来。门外三个戴着不同色泽、不同材质面具的武者微微躬身行礼,听着那中年人止步嘱咐了许久。
待到中年人说完远走后,三人这才踏入房内。
“哼哼,查看可疑人物?也难为长老们捏着鼻子相信了。”当先进门的银面人一点不留情面的讽刺道。
金面人躺在床上,愤愤道:“银面,别以为我现在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就能嚣张!说起来,要不是你自己实力不如,又怎么会屈居我下?”
“多含了那么多年的金钥匙,也就比我强上一线,亏你也好意思说。”银面人冷笑一声,对于坦承实力不如,丝毫不以为意。“而且你现在这狼狈样,还是安心修养吧。说起来还得感谢对方没下重手,怎么就没让你也尝尝丢下三楼的滋味?”
金面人冷眼瞥了一下银面人身后,始终低头不语的铜面人和铁面人,不屑的怒笑道:“我都自认不如,你还能怎样,群殴?呵呵,看来很快会被丢下三楼的,恐怕不止一个了!”
“所以才说你蠢。”银面人轻蔑的扬了扬下巴。“不管做什么事,哪怕是最简单的演武比斗,也都是需要靠脑子的。不过跟你这个没脑的人说脑子,恐怕也是对牛弹琴,你还是好好安歇吧,养伤总归是最不费脑的,哈哈哈!”
“你!”金面人忿怒之气刚起,胸腹就是一阵疼痛。眼看银面人大笑出门,剩下两人却还有些犹豫,金面人还是忍不住一声怒哼:“跟着银面那家伙,别被卖了还帮他数钱!”
对视一眼,铜面人为难的拱了拱手,和气道:“我等皆因同一个原因,才走到了一起,理当同仇敌忾才是。金面,你就好好养伤吧,意气之事且不论它,这调查,我和铁面自会秉公尽力。”
铁面人也是一拱手,便跟着铜面人退出房间,带上房门。
“光明正大,我也无话可说;实力不如,自是该当受辱。只是银面……你这个混蛋,别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微弱的烛光下,暗金色的面具更显深沉。揭下面具,一张年轻苍白的脸,甚至还带着点稚嫩!
…………
意识回归,白光入眼,半梦半醒间,秋云睡着前那最后的记忆猛然涌出,伸手触之无物,惊得她不由起身环视。
宽大的木床上,自己只占了半边的空间。另一半,床单还有着明显的褶皱痕迹,显然也是有人睡过的,只是此时人已离去,空留叹息。
秋云原本紧张的神情,也瞬间黯然下来。
昨夜江千宇答应了自己的任性,但两人却都是和衣而睡,并没有做出任何逾越之举。唯一有些少儿不宜的,恐怕就是躺下一阵后,假装睡着的自己,强忍着羞意,翻身挤入江千宇身侧。
只不过在最初的紧张后……紧张也是很耗精力的,还真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终究还是太勉强了吧……
秋云微微自嘲的一笑,却也没有怨怼。没能在醒来时看见心上人在身旁,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失望,对于江千宇来说,当下两人还什么都不是,能够随自己任性一次,也该满足了。
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儿呆,直到肚子似乎有些空荡的抗议,秋云这才拢了拢发丝,下床伸手去拨纱帘。
上房的设计,是在卧室与客厅间,垂着两道纱帘,平时向两侧绑起,需要时则可以放下。只是这纱帘的材质不算上佳,夜晚或许还能遮挡大部分的视线,而白日里,凑近些隐约还是能透过光,看到帘后的场景。
感谢这纱帘的低质与透光。
秋云缩回手来,捂在胸前,那里正充斥着满满的喜悦和幸福感。
纱帘后的客厅里,因为窗户被打开的缘故,阳光斜照,一派温暖祥和。客厅的圆桌上,摆放着一盘食盒,上面的每一碗每一份,都用盖子盖紧,尽量阻止热量的丧失。
圆桌旁,一个小炭炉上,铁质的烧水壶,正在被其下极微弱的文火慢烤,保持着一定的温度,又不至于沸腾。
还有漱口杯、洗脸盆……所有一切起床的准备,都妥妥当当的摆放着,就好像一个最尽职的侍者,将整个房间都收拾了一遍。
然而这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侍者。而做了这些事的,却是一个本该被服侍的人——
眼眶微润,那个男孩……不,现在开始,他就是一个男人;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他正安静认真的翻看着一本书籍。不知道是他认真的缘故,还是自己感动的缘故,那个男人,好像在发着光——反正不是因为阳光照射的原因在发光!
还有那个男人身后,一个造型总会让自己忍不住发笑的藤条大背箱……难道,他从今晚开始,真的就一直要和自己住在一起了么?
秋云双手捂脸,脸上有些病态的滚烫,她突然有些不想去打扰此刻的美景。
只是肚子显然不会屈服于大脑的不公平,又开始发出抗议。
若是他真决定搬上来和自己一起住了,每天都会是这样的美景吧?
秋云近乎自我催眠的给自己灌着迷魂汤,整了整衣裳,轻咳一声,引得那男人抬头望来,这才一副小娘子初起侍夫君的低眉顺眼样,掀开纱帘,踩着有些扭捏的小碎步走了出来。
“秋云姐。”江千宇打了声招呼,倒扣书本,便起身拿了一块抹布,包住烧水壶的提手,拎起来往空杯中倒满。“先去洗漱吧,有些迟了,早饭怕是不太热了。”
“哦……”秋云眼神游离,不知该往哪飘才好;回答也是除了“哦”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恰当。又是一声轻咳,有些急切的转身洗漱去了。
要说没了梳妆这个环节,起床需要的时间还真是短的可以,更别说秋云昨晚还是和衣而睡。
快速搞定这些琐事,又做贼般的偷偷往镜子里照了照,捋了捋发梢,秋云这才略显拘束的回到圆桌旁坐了下来,拿起杯子先喝了几口水。
“这顿早餐还是掌柜赠送的,否则也没这么快呢。”趁着秋云姐喝水的空挡,江千宇一边揭开食盘里的盖子,一边说道。
秋云终于忍不住笑了下说道:“那掌柜也是倒霉,帮派和客人左右不讨好,还得白送早餐~”
“怎么是白送呢?”江千宇顺手拿起书本,夹入书签,放回背箱里。“今天早上那个掌柜,可是跟我聊了许久,也劝了我许久,让我出城去住呢。”
水杯重重一顿,秋云不悦道:“这掌柜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想赶人?”
抱怨完似乎又担心这样会留下太过凶悍的坏印象,赶紧又重新换上那副温柔轻笑的表情,虽然有些勉强……
“也不能这么说。”江千宇失笑道。也不知是笑那句话,还是那个表情:“人家做生意的,肯定是不愿意惹上这种是非。昨夜我打了小的,那掌故也是怕惹出老的,害得他做不了生意吧。”
“可是……”秋云皱眉想要反驳,眼神飘过那个背箱,突然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可思议的反应过来:“千宇你同意搬出城外?”
“同意啊,那掌柜就差给我跪下了,而且说的也挺有道理,为什么不同意。”江千宇略带狡黠的轻笑道:“秋云姐你还是先吃吧,边吃边说,两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