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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镜里新霜空自悯(下)(1 / 1)

钻回车上,雒苏靠着车厢侧壁萎靡不振。道行太浅,怎么斗得过面冷心黑的猛兽?她顶多是只急了会咬人的兔子,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但她本就没打算在他面前玩心计。那位萧镜娘擅长的不是文墨,而是舞,仅凭这一点,她还不能确定,但思及那晚太子看萧氏的眼神,以及看似闹剧的一场落水,她终于明白,他们被设计了。那萧氏是谁发掘出来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萧氏和东宫故去的苏良媛要么形似要么神似或者兼有之,而太子不是任人摆布的主,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太子殿下将计就计,带回萧氏,要好好作为一番。问她关于萧氏的安排,不过是试探她,而她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明确——她无意探听他的过去,就算知道什么,也绝不会乱说,至于萧氏的去留,一切取决于他。放在崇贤馆,可以随时收用,送人,抑或弃子。

“敢问雒小娘子可在?”

嗓音娇柔如莲瓣上的晨露,我闻尤怜。雒苏正要出声,却听见雒芷清脆的嗓门:“阿芷在,萧小娘子有什么事么?”

雒苏心下好笑,垂下挑帘的手,且听听小丫头有什么招数。

萧镜霜柔声道:“原来是十二娘妹妹,镜娘找七娘姊姊有话要说。”

雒芷疑惑道:“阿芷不曾听说,萧小娘子何时入了雒家家谱。”

萧镜霜默了会道:“十二娘这般风趣,镜娘自知出身卑微,怎敢攀附君家?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雒芷大方道:“那你便说吧。”

又是一阵沉默,车内的雒苏轻咳了声,张开帘子:“阿芷不许胡闹,萧小娘子有话请说。”

美人眼圈泛红,本是惹人怜爱的情状,但看着这张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雒苏只觉古怪难言。

萧镜霜压住心头凄楚,仰头哀婉道:“雒小娘子明鉴,奴一介孤女寄人篱下,虽冠以萧姓,到底如水上浮萍……奴有自知之明,绝不敢令太子殿下与小娘子生嫌隙,请小娘子信奴无不轨之心。”

高度差让两人间的角度很奇怪,雒苏低头道:“我信不信,有什么干系?”

明眸微黯,萧镜霜攥紧袖中双手,轻而坚定道:“奴请为雒小娘子婢女,恳请小娘子成全!”

雒苏吃惊,摇头道:“这不妥。你该求的人不是我。”见萧镜霜面如雪色,她念头微转,心里有些明白了,开口道:“且不论萧小娘子是良家子,听说宫中萧美人出自君家,萧小娘子怎可妄自菲薄?这种念头,万莫再动。”

“雒小娘子有所不知,萧美人是大伯家独女,而奴……自幼失怙,五年前又没了娘亲,奴口笨嘴拙性情愚钝,难讨伯母欢心。到如今,到如今,奴实在是走投无路……”萧镜霜哽咽着说完这席话,泫然欲泣。

雒苏只是摇头:“你由太子殿下接入琰都,自然今非昔比。”

萧镜霜摇头道:“奴蒲柳之姿,兼一无所长,虽与萧美人有葭莩之亲,却不敢攀附。”

雒苏咽下到嘴边的“你不是会跳舞么”,淡淡道:“萧小娘子既不愿寻亲,不若就在太子殿下身边待着,殿下从不亏待有才之人。”

“奴、奴不是……”

雒苏截断道:“萧小娘子不必过谦,太子殿下从不亏待有才之人。”

萧镜霜怔怔看着帽檐下的那袭白色软纱,将雒苏重复的那句话默默寻思了一遍,终于露出一个恳切的微笑:“多谢雒小娘子关照。”

雒苏抛下一句“我不曾关照你什么”,转身回车厢摘了帷帽。

指尖无意识地在铜带扣上来回轻扫,雒苏眉头微蹙。这萧镜霜究竟是被人利用尚不自知,还是城府太深?想到后一种可能,她深深叹了口气。那些宫闱斗争,就留着太子殿下自己去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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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平十二年腊月初十,皇太子宇文测护雒家车骑抵达琰都。

次日贺绩蒙诏入宫。雒苏揣着手炉嗑了半晌松子,终于拍了拍手,磨墨写回帖。齐王府的,秦家的,还有……雒家的?

雒苏诧异地把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显然没想到伯父家还会规规矩矩写请帖请她过去赴宴。

临近续弦,雒桑最近十分繁忙,对她去雒谷家赴宴并没有多的指示,只说了“小心”二字。一大早天上就开始飘雪,到巳时三刻,庭院里已积起一层薄雪。

从永嘉坊到新昌坊,遇上这样的雨雪天气,路上要耗上半个时辰。雒苏刚拿出预备消遣用的九连环,就听见外面熟悉的马嘶和人声,不由绷直了身体。

一匹枣红大马上,三天制造一次巧遇的柳颀笑得一脸坦荡:“我新迁永嘉坊东进第二宅,苏娘有暇不妨来坐坐。”

雒苏忍着恼怒道:“柳公子身份尊贵,妾不敢叨扰,亦不敢令公子以名称之。”姑娘家的闺名,不是给你叫着好玩的好吗?

柳颀作诚恳求教状:“苏娘无字,却叫我如何称呼?”

雒苏暗地里咬牙:“雒氏行七,柳公子如不见外,唤妾七娘便是。”

柳颀不以为然道:“不瞒苏娘,我在幽州阑城就见过好几个七娘,琰都更不用说,这么混叫不好。”

想到两个别号均是阿谀之辞,没脸拿出来让人叫,雒苏只能默默忍了:“悉听尊便。”想到其中一个还是眼前这人取的,她不由含恨带刺补了一句“柳公子尚不爱惜羽毛,妾也无话可说。”

柳颀依旧笑得灿烂:“好说好说。”

一拳打在棉花上,雒苏胸中更闷,连拆九连环的心情都没有了。

好在柳颀并没有一路紧随,走了两里路就调转马头告别。雒苏掀开帘子见雪已住了,枣红的影子一阵风似的蹿出去,马蹄踏处雪泥飞溅。马上人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回头毫不吝惜地奉送一个招牌笑容,晃眼更甚刚从云边露出半个脸的太阳。

待进得这一个雒家,雒苏陡然感觉自家是块地广人稀的宝地——伯父雒谷家,实在是……热闹。

默默梳理了一遍,她才把面前一堆人脸和身份对上号。站在最前面的是雒谷第五个续弦姜氏,左右两边向后排开分别是六个堂兄弟、七个堂姊妹以及四个堂嫂。

一餐饭吃下来,直吵得她脑仁疼。从含蓄如“你六兄正闲在家无事”“你五姊不争气,耽搁了这么久”,到直白的“你三兄想换个差事,听说东宫的翊卫还不曾满”“阿郎这个下牧副监做得够久了,倘能换个詹事司直做做就好了”,让雒苏除了呵呵没有别的想法。还知道你们阿郎是正七品下的绿袍官啊,还想让他儿子爬到正八品上,乱套也不是这么乱的吧?看老三雒英年纪轻轻脸色就差成这样,活脱脱被酒色掏空的典型,就这样还指望保卫太子殿下?牵马不打个趔趄就不错了……还有太子詹事司直也是随便做着玩儿的?你们是想昭告天下,东宫被你们承包了吗?

直到离开,雒苏一句多的话都没说,让伯母姜氏和三嫂戴氏的脸色相当不好。戴氏冲着她的背影小声啐道:“高枝还没站稳当,架子倒是摆得阔!”姜氏冷冷看了她一眼,心道八成是她那好父亲教的,一门心思往上爬,兄弟死活是从来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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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雒苏见过母亲大人。”雒苏跟在雒莘后面,拱手肃拜。

“七娘请起。”

见礼完毕,秦氏目光掠过众人,心下略感意外。起初听说“天女维摩”的名声,她颇感不屑,年纪轻轻就懂得侍貌求宠,其身不正还妄图佳名,这雒七娘真是可笑可怜。然而如今一见——倒不像是那举止轻浮的。相形之下,雒莘一味老实,雒蕙浮躁好妒,雒芷活泼不经事,一下全给她比下去了。

用过早饭,退席的时候雒蕙“不小心”踩到雒苏裙摆,雒苏不察,身子狠狠一晃,眼看就要摔倒,几步远外的雒芷忙抢过来,堪堪扶住她。雒苏握了下她的小手,轻轻松开,看也不看雒蕙,朝上首的雒桑和秦氏行了一礼:“失礼于两位大人面前,儿愿领罚。”

将雒蕙眼底的得意看得一清二楚,秦氏心中对她厌恶更甚,然而只是默默望向身边的夫君。

雒桑淡淡道:“胡氏领六娘回去面壁三天。”

雒蕙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只见父亲神色一如往日威严,不敢置信顿时化作无穷的委屈:“阿耶,儿不是故意……”见雒桑神色已有些不耐,一腔委屈转为惶恐和怨愤,她脱口而出道:“是七妹!七妹她故意做出……”

“住口!”

雒蕙一时愣住,见上首的秦氏面色不豫,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冰冷。见那妇人用冰冷的眼神刮了她一下就不屑地移开,两片薄唇开开合合,吐出冰冷的话语,让她心底的怒火腾地一下蹿高。凭什么?阿娘为这个家辛劳操持多年,如今落得什么都不是,她一个姓秦的过门不到一天就能坐在上头对她们指指点点?她从小学女红,十指早已长出厚茧;学识字,诗书也背得百篇,可父亲却从来不曾拿正眼看她,更不曾有一句嘉奖。还有那贱人雒苏,好身份、好容貌、好才学,什么都被她占尽了,父亲是她一个人的,就连秦氏也为她说话,这是为什么?凭什么!

“六娘年过笄岁,却生得如此性情,出阁恐污雒家名声;胡氏教女无方,不堪教养大任,从今往后,六娘跟着我习规矩,”秦氏侧过脸道,“不知阿郎意下如何。”

雒桑略一颔首,目光很是温和。

一声尖叫震得一室安静。众人齐齐望着雒蕙,她却浑然不觉,只恶狠狠地瞪着雒苏,目眦尽裂。

雒苏抬眼惶然,低头沉默。

胡氏终于忍不住扑上前来:“我的儿,莫要这样!那是你七妹!”说着拉着雒蕙跪下顿首:“阿郎、夫人,六娘不懂事,饶了她这回罢!她再也不敢了,求夫人手下留情,六娘、六娘她是奴婢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秦氏看不惯这哭天抢地的做派,蹙眉望向雒桑。

雒桑脸色沉得可怕:“来人,把胡氏和六娘带下去!”

雒蕙呆了片刻,崩溃了——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一边抓起杯碟碗筷纷纷向雒苏头上身上招呼。胡氏拉不住她,万念俱灰,捶胸顿足地哭号。

一时间,室内庄重安静的气氛荡然无存。雒苏一面随雒芷向后闪避,一面在瓷器噼里啪啦落地的间隙里感慨,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哭声直上干云霄了吧,真是好有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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