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南这次特意回南中市，主要是房产中介那边联系到了达成了购买意向的买主，她得回去签合同、办理过户手续。
到市区时，夜幕已落，李未南坐在出租车里，隔着车窗看这座繁华喧嚣的城市。沉默地收回视线，李未南扭头，同行的晓刚抱着蛇皮袋紧紧靠着车门坐着，嘴唇紧紧抿着，神色拘谨，脸色却有些发白。
“师傅，”估摸着这孩子是晕车了，李未南对司机说，“麻烦您在前面路口停车。”
好在晓刚晕车的症状不重，下了车被冷风一吹，胸口的恶心劲儿就缓了不少。下车的地方离小区已经不算远，也就20几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快到的时候，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大排档吃了点东西才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未南就接到了房产中介的电话，双方约好了时间地点，李未南便出发前往。买主是一对年轻夫妻，双方一见面，夫妻俩一唱一和地把李未南的房子好一通贬低。
仿佛他们夫妻俩能买，李未南就应该千恩万谢了，不该在价格上多做要求。
“所以呢？”李未南打断他们，不耐烦地问。
对方一愣，先回过神来的妻子捂着嘴呵呵笑了笑，脸上带着浮夸的笑容，装模作样地解释，“李小姐，不要介意，我们夫妻俩就是嘴直心快。”
“对啊，我们没什么恶意的。”丈夫也笑着附和，他看了一眼妻子，后者朝他使了个眼色，继续道，“当然啦，我们的意思是，这房子需要修缮的地方还很多，这一点希望李小姐在定价格的时候也纳入考虑当中。”
李未南没搭理他们，转身把旁边同样惊呆的中介拉到一边，“这就是你口中的，谈妥了？”要知道，她之所以特意赶回来，就是因为中介这边说一切已经谈妥，只等她签字过户了。
中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她态度诚恳地朝李未南道歉，“对不起，李小姐。”又转身走向正交头接耳说些什么的夫妻俩，等她回来时，脸上的歉意更深，“李小姐，他们之间确实是已经答应了这个价格的，没想到这临到签合同了……”
李未南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直截了当地说，“100万，一分钱都不能少。如果他们能接受这个价格，你再联系我。”
“但是，”李未南提醒她，“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我就不卖了。”这并不是威胁，今天的事情让李未南想到了另一种把房子套现的可能性。
她可以像之前那样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只要贷款期限长一点，那么在天灾后国家机器停摆，等后来军队重组国家机器时，根本没有人有精力去追查灾难前这些账目了。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李未南并不想靠这种方式来累积资源。
和中介打了招呼，李未南直接就走了，至于那对看起来脾气就不太好的夫妻之后会如何火冒三丈，就不是她能管了的。
从茶室出来，李未南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燕子家的方向走去。燕子和彭斌结婚之后，还是住在她的房子里，并没有搬去和公婆同住。
说起来，这是李未南自燕子结婚之后，第一次去看她。燕子倒没有因此有什么想法，两个人一周通两次电话。只是上周燕子在电话里特别提了希望能见见她。
李未南倒是没有想太多，去之前买了一堆东西，等到了她家敲门，没人应。李未南在门口等了10几分钟之后，拿出手机拨通燕子的电话，没人接。
蹙了蹙眉，李未南转身敲开了燕子对门的邻居，是个和善的老太太，她显然对李未南还有印象，“你找对门的姑娘啊？”她的视线越过李未南朝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说，“那姑娘昨晚大半夜给送医院去啦。”
李未南握着东西的手一紧，老太太继续说，“听说是两口子吵架，动了胎气……”
李未南又问是哪家医院，老太太告诉她，“市立一院，昨晚我帮着把人送下去的呢。”
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李未南转身下楼，打车去市立一院。她嘴角抿得死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难看。
到了医院，大概是她看起来煞气太重，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燕子的病房。她这会儿嘴里咬着个苹果，面前放着个ipad，不知道上面放着什么，笑得花枝乱颤的。
瞧见站在门口的李未南，还笑着调侃她，“南老大，你怎么看起来跟刚从山里出来的一样？”说完又恍然大悟似地拍了一下被子，“哎哟，你可不就是刚从山里出来的！”
李未南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一堆婴儿用品，风尘仆仆，看起来倒真是比躺在病床上的燕子还狼狈不少。体谅她一个孕妇肚子里揣着个孩子辛苦，李未南没搭理她的话，走过去，四处看了看，皱着眉头问，“你一个人？”
燕子把啃完的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瘪瘪嘴，“回去当孝子去了。”她拍拍床沿，让李未南坐。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李未南有些无力，“我听说你被他气得动胎气了。”
“哈哈，”燕子捧着肚子笑，然后意味深长地朝李未南看了一眼，“我昨晚要不动胎气，就成了气晕婆婆的儿媳妇儿了。”接着她又把昨晚的情况声情并茂地给李未南讲了一遍。
但李未南并没有被她那种轻松的语气欺骗，而是很敏锐地扑捉到了事情的关键，“所以是你婆婆想让你把房子抵押了，贷款给她儿子创业？”
燕子脸上的笑意一僵，两个人对视片刻之后，她败下阵来，点头，“嗯，”她不屑地嗤笑一声，“当初也是她非得让我出钱在五星级酒店摆酒席，说是嫁妆，现在又说得让我把房子当嫁妆陪进他们家。”
“真是当我好欺负呢。”
李未南看着她笑呵呵无所谓的模样，很想问她，当初为什么非得嫁给彭斌那样的男人，忍受这种委屈。可到底没问出口，她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指指地上一堆东西，“这是我买的，你看能着能用就用吧。”
燕子见她面色沉重，突然就笑不下去了，她沉默着靠在枕头上，盯着李未南看了片刻，“南老大，我能求你个事儿吗？”
李未南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对她而言，燕子和延州始终都是不同的。
“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你就答应我？”燕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万一我是让你去杀人放火呢？”
“嗯，都答应你。”李未南语气淡淡，拿过一个苹果，几下就把皮给削了递过去，“苹果皮吃了不好。”
燕子眼眶微红，她抿着嘴，半晌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儿。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指指自己高耸的肚皮，问李未南，“他动了，你要不要摸一摸？”
李未南怔住，良久，她摇摇头，下意识想拒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久远的片段，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她只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起身离开，她走得太慌张，简直就像是……落荒而逃。
燕子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垂下头，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肚皮。
她想起曾经同牢房的2056说过的话来。
“南老大这个人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
2056得意洋洋地向初来乍到的燕子炫耀自己的不俗眼光，“当初南老大刚进来没多久，就被隔壁区那伙人围殴。醒来后听说孩子没了，眼泪都没流一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