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出家多年,手指上被佛珠与木鱼磨砺出的老茧极其的重,那一截手指,温离颜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净尘的。
没想到,净尘会落到永宁的手里。
而今永宁拿净尘的手指到她面前来示威,定是知道了她与净尘的关系,也知道了当日对木璎珞动手的人,就是净尘。
“长公主还让奴婢转告一句话。”,嬷嬷将一张信笺递给了温离颜,那信笺上写着一串地名和时间,嬷嬷微微躬着身子给温离颜让路,一边道:“还请温祭司准时赴约。”
温离颜上了轿子,饶是她告诫自己要镇定,可此刻就是无法完完全全的镇定下来。
她没有施醉卿那样的手腕,能网罗天下英雄豪杰为自己效力,净尘是她的亲哥哥,是她唯一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能暗中帮她处理掉那些麻烦的手。
可以说,长公主除去净尘,就是断了她一条手臂,让她今后行事难免有些展不开手脚。
温离颜死死的捏着那张信笺,轿子行到了中途,温离颜下了轿子,最终还是在永宁规定的那个时间段,去了郊外的一处宅院里。
这是永宁添置的私宅,温离颜知道,永宁现在就是个疯子,她一人前来,定是凶多吉少,但她不能不来,否则若是惹怒了永宁,永宁很可能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那些事都抖到朝堂上去,到时,她就真的永无翻身之地了。
永宁早就在正厅里等着温离颜,此刻已是傍晚,天微微的有些暗,永宁轻勾着嘴角,又冷又毒,“大祭司来的真是准时。”
温离颜一扫,这正厅里不少丫鬟婆子,还有孔武有力的侍卫把着正厅的大门,温离颜看这架势,就知道永宁今日的意图不简单。
温离颜目光往右边一移,便又看见了净尘,净尘身后也站着侍卫,他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不知是被永宁用什么法子控制住了。
温离颜看见了净尘严重的担忧,以及……无奈……
温离颜捏了捏拳头,这时候,她不能退缩——不管永宁要做什么,她今日,一定要活下来。
“长公主殿下捎信给本司,越本司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温离颜先行开了口。
永宁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生,“少在本宫面前摆什么架子,不过是个上不台面的庶女,也不弄盆水照照自己什么样子,也配在本宫面前端着大祭司的分份位,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永宁嘲笑的眉眼像一把刀刺着温离颜,她是庶出之女没错,但她从小备受宠爱,是被当成嫡出之女养大的,所以她心性高,野心大,受不了别人踩她一脚,高她一等。
施醉卿是如此,永宁也是如此。
但温离颜善于隐藏,她不会把自己的不甘心、自己的怨恨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反而是你越是贬低她,她面上便越是大度得体,让说她不是的人在旁人眼里落得个心胸狭窄落不下的印象,而她自己却是名誉双收。
“长公主殿下若是无事,那本司先告辞了。”,温离颜作势要走,实际上她也是真的想走。
只不过她一动,正厅里的侍卫也同时有了动作,温离颜脚步顿住,看向永宁,“长公主殿下这是打算对本司用私刑?”
永宁只是看着她笑,温离颜的心里越发的不安定起来,她又看了净尘,净尘这一切却是老僧入定,笔直的站着,对周遭一切琐事充耳不闻。
温离颜又道:“想来长公主殿下与净尘大师,是有要事相商,那本司便不打扰了,还请长公主放行。”
“放行?你当本宫这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永宁手指轻抬,捏着桌上的茶杯,“这些日子你倒是给本宫添了不少堵,让本宫的嫡女身败名裂,沦为大都城的天大笑话,再拾掇着永乐那贱人给本宫找不痛快,让本宫夫离子散,如此丰功伟绩,本宫若是不来个血债血偿的,这皇长公主的身份,怕也要被大祭司给看轻了去,大祭司,你说呢?”
永宁明明白白的将这件事说出来,还是让温离颜眼皮子跳了跳。
“璎珞是本宫的长女,当年她满月之时,太上皇赐名璎珞,为皇家美玉,真珠贵胄,有帝后之命,日后定当母仪天下,为天下最贵重的女人,这么多年,本宫将她捧在掌心里,万千宠爱,却不及大祭司你怒眉一扬,将我女儿毁了个干干净净。”
永宁的话,一字一句,饱含着对木璎珞的期望,即便当初临贺帝那句话,不过是句玩笑,但她依然认为,自己的女儿,就是有那母仪天下的命。
她一直在临贺帝的几位皇子中挑选有大才的皇子,希望能助其登基,成为从龙功臣,只是这多年看下来,不得不让她失望的是,临贺帝再有君王之风,但他的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不济。
勉强能看得上,便是杜太后的嫡皇子寂孜笙,但这只因为寂孜笙背后的杜家势力,就其个人而言,是难成大事的料。
后来施醉卿横空杀回来,不过半年就将十一皇子扶上了皇位,永宁也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皇后之位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几岁的小孩童,但她依然没有放弃这个心思。
直到寂璟敖从大漠归来,手握重兵,谈吐不俗,有经天纬地之才,鬼斧神工之貌,永宁那时就觉得,也只有寂璟敖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但只可惜,寂璟敖为施醉卿所祸,一心只有那阉人,即便是她威逼利诱,在寂璟敖面前,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而已。
永宁于是也知道,寂璟敖太狂妄,即便做了皇帝,也不是自己能掌控的手,所以她最后,不得不放手,只一门心思想为木璎珞寻个门当户对的,并不想再耽误了女儿的婚事,但就在这时,一到晴天霹雳落了下来,温离颜的算计,就这么毁了她女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