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辉与珊珊送八爷到朱家村看望朱长庚的母亲。在朱家村吃了晚饭两人又回到了灏州。八爷仍然在朱家村,他说要陪老姐说说话。
三天后,陈昭辉借去省城出差的机会去了一趟省第三看守所。在办公室办了接见手续,在干警的陪同下穿过三道沉重的铁门,来到了接见室。几分钟后他听到“哐当”一声沉闷的铁门响声,看见表哥从走廊那头走来。表哥双手和双脚都加着沉重的铁镣,每挪一步,身体都要随之左右晃动,在昏暗的灯光下,表哥脸色苍老憔悴,眼光麻木呆滞。陈昭辉看到这一幕,心里很是震撼。他叫了声“表哥”之后,后面的话都忘记说了。
朱长庚说:“我一直在上诉,对第一审的判决我不服,说我罪行极其严重,民愤极大,我不服。我又没有杀人放火。况且我还有立功表现……”
陈昭辉说:“长武表哥告诉我,朱家村联名写了申诉材料交给了检察院,说你做了很多好事,希望对你从轻处罚。有二百多人在上面签了名。”
朱长庚呆滞的眼神瞬间亮了,说:“乡亲们做得好,代我对他们说一声感谢。是啊,我为官几十年,要说没为老百姓做好事,那是说不过去的,修路、架桥、修水库。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盼望政府会考虑这一点。”
“上几天,我与珊珊陪父亲去了朱家村,看望了姑妈。”
“两位老人家身体还好吗?”朱长庚急切地问道。
“两位老人现在身体还好,您别担心。姑妈说,她等你出来,要你好好改造,听政府干部的话。”
朱长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老泪纵横,哽咽着说:“我对不起老母亲,对不起舅舅,对两位老人不但没尽到孝,还他们为我担心!”
陪同的干警催道:“只有几分钟就时间到了!有什么话赶紧说,”
陈昭辉拿出了那双姑妈捎带的布鞋,自己又买了牙膏、肥皂、两条烟、几条短裤、毛巾等日用品,交给警官转交给朱长庚。
朱长庚拖着铁镣,一步一回头地往走廊那头走去。陈昭辉望着表哥的背影,他问自己,表哥的悲剧是谁造成的呢?是生存环境?是命运安排?抑或是他们的本性所致?他并不想要找出答案,他只觉得人生只不过是一袋烟的功夫,大红与大悲似乎是一瞬间的事。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在这短暂的人生之路,充满着诱惑、陷阱、他只觉得此刻是站在悬崖上,看见活生生的一个人坠落下去了,连一点回音都没有,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陈昭辉回到家里,把见到表哥的情况跟珊珊说了,珊珊也是叹气连连,她说:“表哥落到这个地步,亲戚们都有很大的责任,无论大小事情都找表哥帮忙,明知是违规违法的事情也没有人劝一句,只是火上浇油,家人也不争气,拼着命捞钱,不顾及后果。”
“唉”陈昭辉叹了声:“人总以为金钱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金钱。”
珊珊看了陈昭辉一眼说:“你说这话还挺有道理,好象谁说的名言一样。”
陈昭辉说:“那能是什么名言,今天我看见表哥回监房的时候就突然想到了这句。一段不到二十米的路,表哥足足走了十分钟,特别是他回头看我的眼神,那种求生的**,使我震撼,象刻在自己的心里。一想到这两年我管矿山执法队,矿老板送钱的不少,假如我收了矿老板的钱,就跟表哥的结局是一样的了,想想都可怕。”
“是啊,以前我看见李亚菲和杨书楠穿金戴银,用钱那么大方,心里面也羡慕过,现在想起里真是幼稚。”珊珊说到这里换了个话题:“唉,告诉你件事,今天玛丽打电话给我,说了她与邓大海的事。”
“她与邓大海怎么了?”陈昭辉问。
“她在电话中说‘邓大海变了,我们没办法过了’具体是什么在电话上也没说,玛丽是个很开朗的人,一般的小事她是不会计较的。”
“会有什么事呢?”陈昭会疑惑地说:“邓大海是个不错的人,他不会做对不起玛丽的事,两口子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你得好好劝劝她。”
珊珊说:“是呀,我是想劝她。她在灏州除了我之外,又没有其他的朋友。我约了她明天晚上去琪琪咖啡屋喝咖啡。”
第二天晚上,玛丽来到琪琪咖啡屋,选了里面最僻静座位。点了两杯拿铁咖啡,还特意嘱咐不要加糖。不一会儿,珊珊来了。玛丽看着珊珊微微隆起的腰部,关心地问了句:“几个月了,走路来的?”
“三个多月了,昭辉送到门口。”珊珊笑笑,坐下喝了口咖啡说:“咖啡有点苦。”
“你喝不惯,换一杯吧。”
“不用换,挺好的。这种咖啡进口有点苦,但回味无穷。”珊珊停了片刻问:
“玛丽,邓区长做错什么了,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呀?”
玛丽也不回答珊珊的问话,从小手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给珊珊,说:“你看看吧。”
珊珊从信封里面拿出了六张照片,都是邓大海与同一个女人的风景照。其中有五张是背影,只有一张是从正面拍的。从照片来看,拍摄者摄影水平很高,是用长镜头远距离拍的,照片清晰,多选择45度角拍摄,使两人看起来挨得很近。拍摄的背景是海边,深蓝的海水,邓大海穿紫红色T恤,黑色裤子,那件T恤还是玛丽买的。女子穿蓝底白花连衣裙,从身材看女子应该长得很漂亮。海风很大,长长的头发与裙摆随风飘着,无疑是夏天拍的。信封内除了这六张照片之外,还有一张普通的材料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玛丽女士,小心别人抢了你的老公!”上面的惊叹号画得特别大。
珊珊看完了,没有马上说话,心想,这个偷偷寄这些东西的人,真是一个挑拨别人夫妻关系,破坏别人家庭低级下流的小人,区里的干部应该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下作的事。这种下烂三的做法会是谁呢?
珊珊对邓大海的了解,就好象一个锅里炒出来的两粒豌豆,熟到不能再熟了。邓大海既是她的领导,又是最知心的朋友。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谈。但照片上的那位女子,珊珊不认识,邓大海也从来没提及过。那位女子会是谁呢?从照片上看,那位女子与邓大海的亲密样子,连自己都有几分怀疑与嫉妒呢。也难怪玛丽会有这么大的情绪。难道邓大海真会有这样的事?
见珊珊没有做声,玛丽忍不住了,说:“邓大海瞒着我与女人跑到海边潇洒去了,我都还蒙在鼓里,现在还惹出这些是非来了,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呀,以前你曾经对我说过,‘男人嘛,还是看紧一点好,你给点阳光他就灿烂。’我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那时我想,邓大海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真是我瞎了眼,看错人了。”玛丽眼睛红红的,边说边流眼泪。
珊珊说:“玛丽,你不要急,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上次陈昭辉和邓大海参加那个‘说清楚’的学习班,陈昭辉曾告诉过我,有人检举邓大海有作风问题,经过工作组的调查,认为没有此事,纯属捕风捉影。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现在官场上复杂,不排除有人浑水摸鱼,排除异己,捞取政治资本。”
玛丽正要说话,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是邓大海的电话,把通话直接关了,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她把手机给珊珊说:“你给他讲吧,我懒得跟他说。”
珊珊接过手机:“邓区长,我是珊珊。”
“哦,玛丽和你在一起呀?”手机里传来邓大海的声音。
“对呀,她不肯接你的电话,正生气呢。”
“她为什么生气啊?”邓大海问。
“我怎么知道呀,你们两口子的事情,你心里应该明白。你最好现在就过来,当面给她讲清楚。”
邓大海犹豫了一会,说道:“好,你们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你来琪琪咖啡屋吧。”
约半小时后,邓大海开车来到了琪琪咖啡屋。找到那个卡座。玛丽坐在靠里面的座位上,也不看他,面无表情,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调灯,眼里蓄着泪花。桌上的一杯咖啡已经凉了,却基本没动。
邓大海在对面的位子坐下,珊珊把那个信封递给他说道:“看看吧。”
邓大海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相片和那张纸看了下,笑了笑说:“原来是为这个呀,省纪委工作组也收到一封,现在都调查清楚了,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是有些人故意栽赃陷害。”
“捕风捉影,鬼才信呢,那女的是谁,与你什么关系!”玛丽板着脸说。
“玛丽,回家吧,回家告诉你。”邓大海温软地说。
“不,你不说清楚,我决不回家。”玛丽决绝地说。
邓大海犹豫了好一会,他站起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坐下轻轻地说:“这里环境这么复杂,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区的区长啊,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在这里跟你说呀,这样吧,去我办公室吧,我详细地给你说说这件事。”
珊珊说:“玛丽,邓区长说的有道理,去办公室吧。邓区长耐心点噢,你们两口子好好交流,我就不去了。”
玛丽说“珊珊也去吧。”
邓大海点点头:“好,珊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