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吃了点东西,眼睛一闭,又猛地睁开,端坐了会儿掀开车帘坐到楚郩的身边。
不信鬼神,但恶心难忍。
......崖底,太有冲击力了。
“不是困么?”楚郩握住他泛凉的手。
林锦幽幽叹了口气,“这阳光晒着真舒服。”
楚郩赶着马车往北山另一山脚下驻扎的军队赶去,林锦打了两个哈欠,靠着楚郩昏昏欲睡。
大黑马一扭一扭,毫无灵魂的迈着大长腿,马车碾过碎石路,“哐哐”的左摇右摆,林锦的脑袋跟着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他闭着眼睛拉高楚郩的手,钻了进去,找了一个舒服的柔软的地方,将楚郩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哼了一声,“这路真颠簸。”
楚郩:“嗯......是挺颠簸的。”
她顿了顿,又道:“前方来了一队人马,像是军部的人。”
......
林锦拉高楚郩的手,钻了出去,将楚郩的手放到她的腿上,顺手拍了拍,整理仪容,正襟危坐。
眯眼一看,前面出现一小支骑兵,马后似乎拉着一两略显拥挤的牢车。
双管齐下,效率惊人。
沉声道:“她们可能也发现了一些线索。”
楚郩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看着她们策马而来,唇角扬了扬。
“吁!”
吴远道翻身下马,作了个揖。
“楚小姐,林公子。”侧身露出身后骑兵之后的牢车,指着牢车里被五花大绑的五个村民装扮的人,
道:“关于彭城怪物一事,本官已查清原委,这五人暗中投毒,致使吴二祥发疯发狂,造成吴家村村民一死两伤,这就押回都城上交大理寺。”
吴远道身旁站着个浑身狼狈,遮遮掩掩的女子,她这一侧身,露出那女子半张脸。
方才注意力都在林锦身上,没在意这人,不经意又看了一眼,楚郩咧嘴一笑,“吴大人辛苦,你后面这位是?”
吴远道兴冲冲,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大案悬案,呃,虽然过程并不悬疑……但
陛下亲自吩咐下来的,没想到这半天不到就让她给破了。
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有破案的天赋,以前怎么没发现...升官发财就在眼前...户部尚书身体还算健朗,升官暂时不大可能,发笔小财还是可以的,陛下的赏赐还是很丰厚的。
此时恨不得立马跟人炫耀一下她的办案经过,尤其是这位楚小姐——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说辞都想好了,就等楚小姐开口询问。
结果等来了这么一句,“你后面这位是?”
……听闻楚小姐与楚家关系并不融洽,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搬出去了都。
吴远道哂笑回头,急忙道:“此次破案,楚二小姐功不可没......”
凭什么楚郩就是楚小姐,她就成了楚二小姐?
楚长兴鼻青脸肿的从吴远道身后走出来。
楚郩“嘿”了一声:“你这是平地摔跟头,既不要脸也不要命?”
如意这嘴也是够欠的,林锦抿着唇笑了一下,看向吴远道,正色道:“这毒可是狂人散?”
吴远道一怔…他咋知道的?无所不知林大公子…真这么邪乎的吗?
“正是,林公子...”怎么知道的?
吴远道扯扯嘴角,仿佛方才那点春风得意叫人掐着脖子拧断了,叹道:“不负盛名,吴某佩服。”
楚长兴狠狠瞪了楚郩一眼,强行自己安慰自己......
看在三妹夫的面子上不与这野丫头计较。
身为二姐,要有二姐的风度,怎么能跟野丫头一般见识?
一个小野丫头罢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她自己打小也没爹的说。
……骂不赢,打不过,靠山也比不过,忍忍就过去了,反正横竖一家人,到底是自家妹妹,还能买了不成?
那聘礼嫁妆啥的一箱也没忘楚府抬啊。
翎花院,也没去过。
……
总算把自己安慰顺畅了,冷酷地又翻身上马,拉扯到伤口,疼的呲了呲牙,委委屈屈的驾着马,哒哒哒地走在最前方。
居然没怼回来......楚郩诧异的瞧了她一眼,正听身旁的人和颜悦色的说道:“吴大人过誉了,此事由吴大人负责查办,我不过是陪着如...楚小姐走一走罢了。”
嗯,这话的意思是,夸赞我收下了,功劳还是你的......吴远道顿时眉开眼笑,“本以为此案乃是一桩悬案,谁知竟是一桩寻常投毒案,这还要多亏了楚二小姐。”
……寻常?
“哦?”林锦极有兴致的问道:“此话怎讲?”
“楚二小姐眼光毒辣,发觉这村民行为有异,不似寻常村民,”吴远道一指牢车中被绑成粽子的一个妇人,道:“这歹人心性不佳被楚二小姐一喝问,漏了马脚,”
她叹了一声,“楚二小姐勇猛,与此人缠斗,为本官和关统领争取了时间,才将这群歹人一举拿获。”
楚郩眯着眼睛看向吴远道指的那个妇人,突然开口道:“把她带过来。”
牢车上的女人正用牢车木头粗糙的树皮磨着手腕处的麻绳,感受到一抹摄人心魄的视线,抬头一看,打了个哆嗦。
默默将刚磨裂了一丁点的麻绳往下藏了藏。
好毒辣的目光,好凶煞的戾气。
是个狠人。
不会被发现了吧......怎么突然感觉脊背凉飕飕的。
“啊?”吴远道没跟上楚郩的思路,愣了一下,笑道:“此人武功高强,莫要......咳,此人身上污秽,莫要污了楚小姐与林公子的眼。”
啧啧啧,敢在武林第一狠人面前说武功高强......吴远道心里默默抬手赏了自己一耳光,这不是班门弄斧,林公子面前耍聪明么。
找死。
“带过来。”
楚郩声音一冷,吴远道腿一软,退了三步,头都来不及抬,急忙道:“马上马上......”
林锦笑问:“此人有问题?”
楚郩笑了笑,“是有点问题。”
吴远道颠颠的跑过去,没多大一会儿,又颠颠的跑回来。
畏惧地看了眼楚郩,停在三步之外,干笑道:“楚,楚小姐,这......关统领不放人啊。”
楚郩远远地看了眼这位关统领,关之鹤冷冷地回望,黝黑的脸蛋儿在阳光下显出刚毅的线条。
“这看押嫌犯回去的路上按华荆律法...这...是不能接触嫌犯的......”
楚郩在身上摸了摸丢出去个小金牌。
“哎,哎...”怎么乱丢东西呢。
吴远道手忙脚乱的接住小金牌,无可奈何地将金牌放正一看,“......”
“扑通!”
吴远道双手捧着金牌刷一下跪下。
林锦:“......吴大人,你现在可以去把人带过来了。”
“是!”吴远道高声回道。
然后恭敬的捧着小金牌,昂首挺胸地走到关统领面前,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小金牌亮了出来。
耀武扬威,淋漓尽致。
关之鹤面色一变,急忙下马,他手下的兵也急忙下马,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单膝跪在吴远道面前。
就很爽!
好远好远的地方,楚长兴的马很有觉悟的找了一个方便主人“等人”的好地方,低头挑嫩草吃。
楚长兴则以监督野丫头丢了楚家人的名义伸着脖子看了半天戏。
此时满头黑线。
不就......就一御赐小金牌么。
这吴大人,脑子让野丫头啃了不成?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这吴大人有点意思。”林锦若有所思地看着吴远道挺的十分笔直的背影,笑道。
关之鹤脸上带着不屈,将人亲自压了过来。
楚郩抬抬下巴,“松绑。”
关之鹤眼睛一瞪,刚要张口,吴远道高声道:“楚小姐!”
微微弯腰,双手捧着小金牌送到楚郩面前,“您收好。”
关之鹤:“......”
腰间的窄刀出鞘,“咔咔”两下,那装鹌鹑的狼狈女子身上绳子尽断。
吴远道畏惧地退了两步,可怕的武妇。
看来这就是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这女人有点可怕,等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擒住这个貌美如花的男人,压回寨子当......当然还是小命重要,先逼迫她们放了小五几个,然后乘乱逃跑。
女人立刻抖落绳子,跪在地上,酝酿着......准备先喊冤,麻痹敌人的防备之心。
林锦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悲凄大喊:“民妇冤枉啊,大人!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林锦皱皱眉,有点吵。
“放肆!”吴远道站了出来,“林,大人问你姓名,回答便是,哭喊什么?”
女人凄凄惨惨,可怜巴巴的缩了缩身子,似乎是被吴远道吓着了,小声抽噎道:“民妇吴三。”
“你是,”林锦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吴家村的人?”
“是啊大人,”吴三悲愤道:“我好端端地走在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被这么些人抓了......”
吴远道:“......”
关之鹤:“......”
长见识了,跪在村头出卖队友的时候,交代下毒的事这就忘了?
当她两不存在的吗。
怎么好意思开的这个口。
是因为这会刀没架在脖子上的原因吗?
“林,大人,”吴远道无奈道:“此人满口胡言,尔......”
吴三突然暴起,脚下一闪,一只黑手就要直直冲林锦而去。
楚郩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叽。”
吴三被扇飞,掉到地上,浑身抽搐不停,一声惨叫惊天惨叫爆发出来。
“......敢!!!”
吴远道心有余悸地望着还在抽搐的吴三,咽了口唾沫,才把后半个字轻轻吐了出来。
可怕!
一巴掌就能把人扇出三丈远。
令人发指!
关之鹤将出鞘半寸的窄刀收了回去,沉默地看着楚郩。
楚郩抬眼看向她,言简意赅:“自保。”
关之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到吴三身边,蹲下查看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登时面色大变,强忍着不去回头看那人。
寒着脸站起来,冷声道:“抬回牢车。”
林锦看了眼楚郩,又对一旁一脸肃穆的吴远道温和道:“吴大人,莫要耽搁时间,下令回都城吧。”
吴远道作揖:“是。”
楚郩插话道:“你们先行,我在后面。”
吴远道半躬身,再次作揖:“是。”
林锦:“......”
突然就被比下去了呢。
“统领,这吴三......”
关之鹤抬手打断她的话,低声道:“传我令,以后对楚,长兴客气点。”
一掌,不仅废掉了吴三的武功,直接将人打的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这青莲剑主,护犊子护的好狠!
等人都走完了,楚郩赶着大黑马转了个圈,胳膊一伸,“来,睡。”
林锦:“......”
楚少侠,记性挺好!
楚长兴还沉浸在野丫头的一掌里,骑兵跟了上来,一贯谁都不爱搭理,觉得谁都惦记她那把破窄刀的关统领,绷着一张黑脸竟对她颔首道:“跟上来。”
楚长兴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然后......随后而来的骑兵微笑地向她点头示意,绝尘而去。
楚长兴脑门上冒出一串问号。
以往瞧不起她这个半文半武全才的粗鄙家伙们,脑子也让野丫头扇了?一个个现在都对她这么和颜悦色了?
楚长兴顶着张面目全非的脸,满脑门的不明所以,矜傲的颔首,控制着马与她们同列,向都城奔驰而去。